卿远是不是被派来做说客的?虽说他是他的辅导员,但还是不能完全信任。好话说得太多就没有意义了,还不如不说。
由於一开学就开始忙,杂杂拉拉的事情一大对,加上分心照顾敬辉,还有维拉时不时又来惨上一脚,弄得狄健人到现在都还没能往家里打个电话。
这天,不期然地接到弟弟康人的电话,狄健人正觉得高兴,却听出那边的声音慌乱而无措。
“哥!快过来!妈妈出事了!”
“你说什麽?!”
狄健人的脸一下血色尽失。
“妈妈……妈妈出车祸了!”
未完
大刀鸣奏(四十四)
更新时间: 11/12 2002
康人的声音带著颤抖,沙哑得仿佛下一刻就会哀号出来一般。
“你快到综合医院来,就是你上次住院的那一所!妈妈她有可能……”
狄健人捏紧了话筒,不知是什麽感觉,恍如一张无形的巨网铺天盖地袭来,紧紧地绻住了他,连心都无法呼吸!
“哥!你在听吗?哥!”
康人在那边叫著。
狄健人突然甩下电话,转头飞奔,走廊上迎面而来的同学们见他一副罗煞般的面孔,都赶忙回避。
十万火急地冲出校门,却见不到一辆计程车,气得他一跺脚便要朝马路对面跑去,不料被人抓住了手臂。
“健人!你去哪里?”
“走开!别烦我!”
狄健人挥开陶宇桓的手,失控地大喊著。
综合医院!是他上次住院的地方!离这里有半个小时的车程,他得快点过去!
──妈妈出车祸了!
康人的话不断地回响在他的脑海里,仿佛有一把火在心上燃烧似的,逼得他身心俱裂,肝胆皆焚!
是担心,是害怕,是懊悔,还是……?
陶宇桓见他神思恍惚,脸色苍白,身子摇摇欲坠的,更是担心地握住了他的肩膀:
“健人!发生什麽事了?”
天!他的手好冷!
“医院……”
狄健人看不到他似地喃喃,目光涣散,找不到焦点,忽而又吼了起来。
“不要挡我!我要去医院!让开!”
紧紧地捉住他剧烈挣扎的手,陶宇桓不放弃地追问:
“哪所医院?是上次的那所医院吗?”
不是校医院的方向,就是他堂兄所在的那所大型医院了。
“放手!”
这个人怎麽这麽烦?!
狄健人正要破口大骂,却被他冷不丁地拖著走,还没回神就被塞进了一辆车中。
“我带你去!”
陶宇桓关上车门,发动车子。
一定是发生了什麽大事,才会令他的小猫露出这麽彷徨慌恐的神情,看得连他的心也跟著痛了起来。
一辆宛如黑色闪电的车子朝综合医院的方向疾驶而去──
急迫而凌乱的脚步声打破了医院洁白如雪的平静。路人皆侧目而视,只见一个神色慌张的男孩冲在最前头,後边跟著一名颇为养眼的俊美男子。
“是陶大夫!”
认出的护士不小心地叫了出来,立刻引来一阵蜜蜂般的嗡嗡声。
“在哪里?陶大夫回来了吗?”
“哇!他怎麽会出现在这里?我听说他目前在大学教书耶!”
“上次因为他学生住院的事就回来过嘛,不过真的很久没有见到他了。”
“是回来看院长的吧?”
只要稍微有资历的医生和护士都知道,院长陶宇靖有一位兄弟,是手术界的名流,医学界人称“冰山大夫”。而陶宇桓在这儿只担任顾问医师,平时不常过来,偶尔回来一次却也平白无辜吹皱了女性医生护士病人们的一片春水。
凡陶宇桓路经的地方,都不约而同地响起一阵窃窃私语。
急匆匆地冲到手术室,却让狄健人见到了令他无法置信的一幕。
手术室里正好推出一个人,全身覆著白布,这代表……!
不可能!
不可能!
不可能!
狄健人猛摇著头,全身血液顿时向脚心降去!
“妈──────────!”
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喊划破医院的长廊,宁静仿佛被拉了一道大口子般涌出漫天的血,将一路的雪白染上刺目的红豔!
“先、先生!”
医生和护士们被飞扑上来抓住推床的狄健人吓了一跳,惊叫起来。
“你们走开!不准推走她!”
狄健人发狂地大叫大喊,奋力推开想要阻拦他的护士,扑到床头。
这怎麽可能?!
他明明已经赶来了啊!
为什麽……为什麽不再多等一刻?!
即使是一秒锺也好!
他已经好多年没有叫他了,为什麽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喊出?更可悲的是,她居然连这最後一声也没能听到!
太过分了!她抛弃爸爸,丢下他,丢下康人……
他还没有原谅她啊!
她怎麽可以就这样……
不知何时,狄健人的脸上已布满了泪水,他却丝毫未曾觉察,只一径沈浸在那无限的悲痛之中,两眼死死地盯著遮著白布的那张脸,一千一万个不相信。
医生与护士对看了一眼,皆叹。
“请节哀顺便……”
除了这麽说,还能怎样?
医院既是救人的地方,也是死神时常栖息的场所。
“健人。”
陶宇桓走上来,不忍地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别这样……”
他从没见过他哭,这一哭却叫他心也碎肠也断。
这令他想起狄健人出车祸的那一次,如果……仅仅只是如果,当时狄健人也像这样覆著白布被推出来……
他一定,百分之百会疯掉!
“不会的!妈妈不会就这样死的!我不相信!”
狄健人又疯狂地大叫起来,一波高过一波的浪潮汹涌向他,绻住他的呼吸,绻住他的神经,巨大的恐慌与悲痛淹没了他的所有!
拼命地捶打著推床,狄健人怎麽也无法让自己接受这个突来的事实。他虽然也经历过一次差点要了他命的车祸,却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最可怕的,不是死亡来到自己身边,而是降临在自己的亲人身上!
死的人感觉不到任何的痛苦,而予以有生者的却是莫大的悲哀!
未完
大刀鸣奏(四十五)
更新时间: 11/12 2002
“健人……?”
一个女性的声音迟疑地在身後响起。
狄健人浑身如遭雷击地一震。
这个声音……!
怎麽……?
他瞪大了眼,停止哭喊,缓缓回过身去──
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女人正在身後激动地望著自己,眼中带著惊讶、感动、喜悦……以及许许多多说不上来的成分。
“健人,你来了?”
她不敢相信地望著好些年前就没开口叫过她一声妈的儿子,泪花满眶。
仿佛见到了蛇一般,狄健人的目光一下尖锐起来,心脏也跟著紧缩,方才降至脚底的血液又轰地一声涌上头部。
他一把扯开覆在尸体上的白布,登时愕住了。
白布下面的是一张陌生的面孔,他根本不认识!
这究竟是……!
他眼睛瞪得死紧,残留在面上的泪水刹那间化做熔岩,灼热地焚烧著他,激起一团团的怒火。
就在这时,弟弟康人从走廊那头跑了出来,惊喜地叫著:
“哥!”
接著是一阵熟悉的声音。
“小健也来了吗?”
不仅父亲出现了,连母亲再婚的那个对象也在,还有他的继妹莫怜言,大家都在诧异地看著他脸上的眼泪。
狄健人无视母亲充满期望热切望著自己的眼神,愤怒的目光直指向与电话中表现出来的心情截然不同的康人。
接到狄健人威吓严酷的目光,康人愣了一下,明白过来,搔著头不好意思地说道:
“对不起啦,哥,你是不是以为妈妈受了很重的伤?我刚接到消息时也是这麽认为的,所以才会跟你那样说,来到医院才知道妈妈只是腿受了点伤,修养一阵子就可以走路了。後来再打电话的时候,是敬辉接的,他说一回来就没看到你了。”
说著他又白了旁边的莫怜言一眼。
“这也不能怪我,都是怜言误导我的!最先打电话给我的是她!”
“不如此,怎能看到某人真实的一面?”
莫怜言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哪里不对,她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原本还以为这个向来嘴硬的哥哥不会哭的,想不到不哭则已,一哭惊人,果然是不见尸首不掉泪啊。
狄健人静立半晌,突然扭头就跑,令众人顿时一惊。
“健人!”
“小健!你去哪里?”
“哥!”
康人忙要追过去,一个黑影却在他行动之前如阵风般咻地掠过他的身侧,朝狄健人奔去。
追到外边,陶宇桓跨了几个大步,总算捉住狂奔不止的狄健人。
“健人!别跑了!”
“放开我!不要管我!”
狄健人挣扎著大叫起来,一种被欺骗被愚弄被嘲笑的屈辱感如龙卷风般急剧在心底席卷开来,迫使他像一头小豹似的对任何触碰他的人迸出锋利的芒刺。
“健人!”
陶宇桓不松手,使劲将他扳向自己,逼视著他双哭得红肿的眼睛,心痛无比。
“别这样!你母亲不是没事了吗?”
“是!她是没事了,可我呢?!”
狄健人就算想掩饰也掩饰不了,只得不顾一切地撕吼。
“我就像个傻瓜一样,在众目睽睽之下演二十四孝!这算什麽?!”
委屈至极,吼到最後竟哽咽了起来,眼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狂涌而出,令他更是羞愤不已。
可恨!他是白痴才会哭!
当著这麽多人的面,所有人都看到他像个疯子一样又哭又闹!
而且还在陶宇桓面前!
不过这点小事而已,他为什麽要哭?
狄健人!你他妈的还要不要脸!
这麽叱骂著自己,可眼泪还是不听话地往下掉,狄健人又羞又恼,想要遮住自己哭得一塌糊涂的脸,却被陶宇桓制止住了。
心疼地看著他大滴大滴滑落的泪珠,陶宇桓又一种忍不住用吻去拭抹他的泪的冲动。满面泪痕的小虎皮猫完全没了平日的冷淡,却多了一层不为人知的柔弱,令人不由自主地想要用心呵护。
“怎麽会呢?这是人之常情,表示你们母子情深啊,你母亲一定会非常感动的。正是因为你孝顺,才会如此悲伤。”
狄健人仿佛被踩到似的反应强烈地大叫:
“谁跟她母子情深?!她感动干我屁事?我最讨厌的就是那种女人了!嫌贫爱富,抛夫弃子,鬼才会孝敬她!”
可恶!为什麽眼泪还是掉个不听?
他不是敬辉,泪腺没可能那麽发达的!
忽然他被纳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迎面袭来的体温令他一个失神。也许是动作过於温柔的缘故,他竟忘了反抗,也丝毫不觉得被侵犯,而是怔怔地任由陶宇桓拥抱著。
环抱著这还有些微微颤抖的身子,陶宇桓的下巴熨贴在狄健人柔顺的头发上,眼中流泻著彷若西湖般的柔情。
“可是,妈妈毕竟是妈妈啊,如果你真的恨她,就不会为她的死而难过了。承认这一点并不丢人,因为你的心没有说谎,不是吗?”
正如同他承认他爱上了他。
有些时候小虎皮猫就是太倔强了,什麽也不肯说出来,把所有事都闷在心底,害他在一旁干著急却也别无他法。
“试著让自己说出真心话,试著向前迈进一步,你就会发现其实一切都是非常简单就可以溶解的,闷在心里只会造成沉淀,从而成为永远的隔阂。”
呆呆地听著陶宇桓在耳边的呢喃,狄健人从心底涌起一股奇妙的感觉,仿佛有一只极其温柔的手在轻轻地抚摩著他躁动的心,使之慢慢平静下来,而那在看到母亲第一眼後产生的屈辱感也悄悄地消失了,转而成为一种受宠溺受保护的满足感,眼泪也奇异地幻化成为空气,暖暖地围裹著他……
打14岁自认为长大之後,他就再没有这种感觉了……
而这种暖暖的,让人窃喜的感觉……似乎可以称之为……
幸福……?
幸福?!
未完
大刀鸣奏(四十六)
更新时间: 11/14 2002
正当狄健人为自己莫名冒出的念头吓了一跳的同时,一声轻咳打破了这“甜蜜温馨”的一幕。狄健人及时反应过来,满脸通红地推开陶宇桓,退至一边,保持一定的距离。而陶宇桓则恼羞成怒地看向那不知好歹的闯入者。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堂兄弟,医院的院长陶宇靖。
“不好意思,打扰两位了,我只是听到护士们在议论你回来了,所以才过来看看。”
有些尴尬地笑著,陶宇靖不敢说从刚才他就一直站在暗处看著他们,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听得一清二楚,而宇桓的那个表情……
他好想笑!
只不过来看看而已,想不到却能够看到这麽有趣的一幕!
从小到大,他这个冷冰冰的弟弟从不晓得什麽叫做温柔什麽叫做体贴,更妄论安慰人了,谁料到……
哎哟!真是太有趣了!
要是能够录下来该多好,回家可以拿去发给其他的兄弟听,一定能够成为陶家头号新闻!
陶宇桓瞪著他,大有把他剥皮剔骨的气势,正想开口骂,一阵手机铃声又突兀地闯了进来。
狄健人怔了怔。
这个……不就是他的手机铃声吗?
看向狄健人,陶宇桓马上转为一张柔情万千的脸。他略带歉意地取出手机交给他:
“我一直想要还给你的……”
只是……没有开口的机会。
狄健人接过手机一听,竟是江夜打来的。
“狄健人!你有没有见到邵云?”
江夜的声音带著气喘,焦灼而又慌张,全然没了平日的冷静。
“没有,我现在不在学校,发生什麽事了?”
被江夜的紧张所感染,狄健人连忙问道。
“事情不妙!你快回来帮忙找人!他有可能自杀!”
江夜的话音甫落,电话就挂断了。
狄健人大惊,一连追问:
“你说什麽?喂?江夜!喂!”
该死!
气愤地收起手机,他向杵在一旁的陶宇桓大吼著:
“快!送我回学校!”
“怎麽了?健人!发生什麽……”
陶宇桓的情绪几乎全跟著狄健人走,一颦一笑无不牵动著他。
“快点!再晚就出人命了!”
狄健人整个人都被这突来的消息弄昏头了。
邵云居然要自杀?!
他想都没有想过这一点!因为邵云给人的感觉是那麽的冷静淡泊,似乎什麽事都不会放在心上,什麽事都不过他的眼,不擅开心,不擅生气,总是带著风一般的轻笑……
怎麽可能会产生自杀这麽激烈的想法?!
飞车赶回学校,狄健人就看到严敬辉远远地奔了过来。
“阿健!你回来了!阿姨没事吧?康人打了电话过来……”
“先别管这些!快去找邵云!”
狄健人打断他道。
敬辉点点头说:
“嗯,我也听说了,刚刚才遇到司马老师,他也是一脸慌慌张张的样子……”
突然他瞄见狄健人身後的陶宇桓,脸色立刻阴沈下来,语气也变得尖锐:
“阿健!为什麽他会和你……”
“不要说废话!快点找人!”
狄健人大吼一声止住他的质问,便向实验大楼跑去。
“阿健等等我!”
严敬辉急忙也赶上去。
一号实验楼……
二号实验楼……
三号实验楼……
没人?!
化工大楼……
理科大楼……
教学楼……
解剖楼……
办公楼……
不在?!
一连找了好几个地方,连太平间都找了,还是没有见到邵云的身影,狄健人急得好像热锅上的蚂蚁。
天啊!这要从何找起?!
A大的校园不是一般的大!邵云可能会去哪里呢?
理科园这一片区域都快被他翻遍了,可就是找不到人!
这时手机又催魂似地响了起来。
“狄健人!你在学校吗?”
又是江夜打来的。
“我把该找的都找了,还是没有!他会不会在文科园那一带?”
焦头烂额的,他都快找疯了。
“我拜托人在那边找了,现在我也在研究生教学区这边找,”江夜忽然想起什麽叫了起来,“对了!理科园那里是不是有一座废弃的藏书楼?在树林的另一头!”
“好像有……可是,那里禁止进入,说是要整修,一般来说也不会有人到那边去的。”
因为路太烂。
“问题是现在不一般!快去看看!”
江夜吼道。
“我知道了!”
才收线,一个人影就扑了上来。
“阿健!这两天你去哪里了?我都找不到你!”
娇憨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一头金发的无尾熊抱著他。
是维拉,理所当然还跟著艾里。
“维拉!我现在没时间跟你玩,快让开!”
狄健人无心与他拉扯,只急著脱身。
敬辉则一把将他从维拉手中用力拉过来,瞪著那双不亚於他的蓝色大眼睛:
“你不要来烦人!我们很忙!”
“什麽嘛!”
维拉不服气地说。
“有什麽事情,我也可以帮忙!”
“维拉!”
艾里过来拉他,却被他给甩开。
“走开啦!不关你的事!”
眼看又一场大战即将爆发,狄健人只得喊停:
“不要吵!维拉,艾里,你们也来帮忙好了,一起到西区那栋废弃的藏书楼找人!”
人命关天耶,你们还有心情吵!
“找什麽人?”
得到狄健人的肯首,维拉兴致勃勃地问,却招来艾里的不满和敬辉怨恨的目光。
“找邵云,你们应该见过的,就是寒假时常到医院探望我的那个斯斯文文的男子。”
“我记得他!”
维拉点著头。
他天才少年要是连这点记忆力都没有那就没得混了。
才走出树林,还没走近那座废楼,狄健人就瞧见前边的树下倚著一个人。
是仇逆天。
“你也在?”
狄健人对这个人可是感冒得很,但一想到也许是江夜叫来找人的,便暂时打消找他算帐的念头。
“找到邵云没有?”
仇逆天没有看他,只注视著前边的废楼,似答非答地道:
“我在想,那个高度会不会死人。”
说什麽?
狄健人正想再问清楚些,忽听敬辉一声惊呼。
“阿、阿健!邵云老师……!”
顺著敬辉所指的方向仰头一看,狄健人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邵云站在六楼的楼顶边上,一袭灰白的长风衣在风中飘舞著,仿佛一张宽大的羽翼,却也更似垂死的蝴蝶。
未完
大刀鸣奏(四十七)
更新时间: 11/15 2002
“他想干嘛?!”
不会是真的要自杀吧?
仇逆天似乎看穿了狄健人的心思道:
“极有可能。”
“那你怎麽不阻止?!”
狄健人气急地吼向他。
这小子是冬瓜做的吗?!明明看到有人要自杀居然还在树下悠哉悠哉地欣赏!
“阻止过了,他不听。”
仇逆天睇了他一眼,不痛不痒。
“所以我才在这里研究那样的高度会不会死人,不死的话又会断多少根骨头。早知应该先问问他缺不缺钙。”
“你……”
狄健人气到无言以对,想到邵云还在上面,赶忙又朝楼上冲去。
他妈的!这些人真靠不住!
“邵云!”
一口气冲上楼顶,狄健人对著那抹虚幻的背影叫道。
邵云缓缓地回过头,带著他一贯的淡淡的笑,温和而又轻柔,然而刊载狄健人眼中却格外惊心。
那是什麽样的笑……?
淡得犹如一抹烟,什麽都不在乎,什麽都不放在心上,什麽都不去想……也就是什麽都不需要了……
“邵云!快过来!那边太危险了!”
狄健人快步走向他,想要把他拉过来,却因他的一个手势硬生生地停住了脚步。
“别过来了,狄健人。”
邵云说著,表情丝毫未变,一如他往常的淡漠,连声音也平静地毫无起伏。
“你回去吧,这里不适合你。”
“你在说什麽?究竟发生了什麽事?!”
狄健人急得跺脚。
为什麽他还能那麽平静?一点不像要寻死的样子,可他却站在动一动就有生命之忧的地方!
“什麽也没有发生……我很高兴认识你,还有严敬辉,江夜……我的朋友不多,如果你们能当我是朋友的话,我真的很高兴……”
邵云微笑著,吐出的话仿佛遗言一般,忽然无神的眼中闪过一抹凄厉之色,在狄健人大脑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纵身往楼下一跳!
“邵云!”
好在狄健人的行动总是比脑子快上一步,他一个箭步上去抓住邵云的手,却因下坠的速度与重力使得脚下一绊,竟也跟著飞了出去。
就在两人即将坠楼的那一刻,狄健人的另一只手侥幸地抓住了楼顶的边缘。
此刻,两人呈悬垂状态挂在六楼边上,仅靠狄健人的一只手维持,看得人惊心动魄。
一连串险象环生,邵云也给吓住了。
“狄健人!快放手!否则你也会掉下去的!”
“开……开什麽玩笑!”
狄健人死命地抓住楼的边缘,邵云的重量加上自己的,他感觉身体好像被撕裂了一般,两只手都痛得不行,尤其抓住楼边的那只手,手指正一点一点地向下滑,指甲也慢慢泌出了血丝,可他不得不坚持住。这种时候要来个闪失,两个人就全完了!
“阿健!”
跑上楼的敬辉吓得心脏漏跳了几拍,慌地飞奔上来拽住狄健人的手要往回拉,然而因他这一动作反使得两人又下滑了几厘米。
“敬辉别拉我!太危险了!”
狄健人忙叫。
“不要啊!阿健你会掉下去的!”
敬辉害怕地哭叫起来。
“不行!快退开!不然你也会被拉下来的!”
狄健人不顾手指的疼痛,拼命抓住坚硬如铁的水泥边缘。更叫他心惊的是,邵云正在下面企图挣开他的手。
“狄健人!别管我!放开我,你可以爬上去的!”
邵云没想到会把狄健人给拉下水,准确说,他没想到狄健人舍己救人的精神会这麽踊跃。
“你给我闭嘴!少说那种无聊话!”
狄健人急得火气一上,便大骂开来。
“有什麽事不能够好好商量?干嘛学八卦剧上寻死觅活的?是男人就有种一点!”
气死他了!
他这麽拼老命地救他,如果他还敢死他就给他好看!
邵云闻言浮起一个凄楚的笑容。
“可是……我已经太疲倦了……什麽也不想去想了……”
他断断续续地说著,声音被风吹得支离破碎。
“你……有人爱,有人宠……有美好的人生,有美好的过去与将来……而我……已经什麽都没有,什麽都放弃了……所以……”
他忽然用力一扯。狄健人没来得及抓牢,竟让他直直往楼下坠去。
“邵云!”
狄健人一紧张,竟也忘了危险,松开另一只手就要向邵云抓去。
“阿健不要!”
敬辉发出一声恐惧的哭喊,冲上来也要抓住他,却被人一把扯住领子往後一丢,一只手臂及时地伸出来牢牢地抓住了狄健人的手腕。
发生时间总共不超过三秒锺,却骇倒了不少人。
碰!
楼下一声闷响,跟著一声疯狂的咆哮划破长空。
“不───────!”
是高彬。
邵云直挺挺地躺在地面上,紧闭著双眼,鲜红的血液宛如魔鬼般迅速从头部蔓延开来,染湿了那身灰白色的风衣,犹如溺毙在血池中的白粉蝶。
“为什麽?!”
亲眼目睹邵云坠楼的高彬顿失了以往的沈稳与漠不关心,整个人陷入歇斯底里状态。他狂乱地要冲上去抱起邵云,却被身後赶来的江夜拦住。
“别动他!先叫救护车!”
说著急急忙忙打120。
而高彬则发了狂似的挣扎著,那悲痛欲绝的样子绝对令人无法想象他就那个处惊不变游遍花丛片叶不沾的学生会长“玉面修罗”。
一声声的嘶喊,犹如负伤的野兽,痛彻心肺,动地惊天。
“为什麽?!为什麽要死?为什麽你不相信?我爱你!我是真的爱你啊!为什麽你就是不肯相信?!”
他红著眼吼向血泊中的邵云,世界在刹那间全都暗了下来。
未完
大刀鸣奏(四十八)
更新时间: 11/16 2002
楼顶上,抓住狄健人的正是陶宇桓。他把因忽来的情况而呆成木头人的狄健人拉上来後便狠狠地压入怀中,紧紧贴著他的脸。
一点点!只差一点点!他就失去他了!
比之狄健人的生硬,陶宇桓全身都在颤抖,连手指也不例外,心脏更是剧烈地撞击著,似乎要蹦出胸腔去。恐惧与心慌生生擒住了他所有的意识,尽管狄健人已经平安无事地处在他的怀中,尽管如此用尽全力的拥抱,尽管如此努力地汲取著他每一寸泉水般甘甜的气息,他仍没有一丝真实感!
那种感觉又出现了!
就像上次在医院眼睁睁地看著小虎皮猫无助地躺在手术台上,小小的手术刀在他手里竟怎麽拿都拿不稳……那种仿佛被挤压被逼迫被撕裂的绝望与惶恐几乎要在那一分锺杀了他!
那是砒霜!那是居毒!那是刀刃!那是魔鬼!
他再也不要尝到那样的心痛!
为什麽小虎皮猫非要那麽该死的好心?他以为他真的有九条命可以玩吗?做什麽事之前,为什麽就不能好好地想想自己?!
这躯体的触感,这泉水般的气息,这柔软的发丝……一切一切都是那麽的虚渺,令他每每以为下一刻就会消融似的心惊肉跳。
他抓不住,抓不牢,为此受尽煎熬之苦!
狄健人像是没感觉到似的发著呆,似乎还没意识到自己刚刚脱离险境,只愣愣地望著邵云坠楼的方向,无法相信刚才竟有一个人从他手中落了下去。回想著邵云挣脱他的那一刻,原先交叠紧握的手,有一只错开了,然後滑落,下坠……
并且,他看到了邵云那淡如云烟的笑,仿佛来自天堂的锺声……
虚无飘渺……
邵云死了?!
他突地跳起来,要跑过去看,却被陶宇桓粗暴地一把拉回再次箍进怀中。
“你、你干什麽?”
狄健人这才注意到陶宇桓,忙要伸手推拒,却无济於事,陶宇桓的力量之大好似要勒死他似的,不但腰和背痛得要死,连呼吸都差点喘不上来。
他什麽时候出现的?他竟一点都没有发觉!
陶宇桓不说话,只死死地将脸埋进他的颈窝。
“你干嘛……”
不想与他这麽紧密地贴合,狄健人急著要摆脱著暧昧的姿势,不想却被搂得更紧。突然他上身一震,惊讶地瞪大了眼。
这男人……居然哭了?
颈边很明显地觉察都一片湿漉,热热的,来自紧贴在自己身上的男人脸上……
而严敬辉被陶宇桓推开後,向後踉跄了几步,被一只大手扶住,回头一看。
“司马老师?”
司马鸿飞的脸苍白得可怕,连嘴唇也没有一丝血色。他紧紧地盯著前方,看也不看严敬辉,却一步也不再向前。
严敬辉又扭头过去,正好看到狄健人正被陶宇桓抱在怀中,气得要跑过去,手腕却一紧。
司马鸿飞缓缓跪倒在地,面对著邵云坠楼的方向,一手支地,一手却紧箍著敬辉的手腕不放,仿佛将他当成海里的一棵救命稻草,一放手便会溺毙。
“你抓我做什麽?放手呀!我要到阿健那边去!”
敬辉又急又气地挣扎,却怎麽也挣不脱,还差一点跟著跌了下去。气愤至极,又看到那边的两人还抱在一块,更是掀起百丈妒火。
“阿健!”
好过分!
那个臭男人凭什麽抱著他的阿健!
放手!放手啦!
却说亚历山大兄弟,他们早在上楼的时候就被这一场景惊呆了。艾里率先恢复过来,立刻感觉到身旁维拉的反应有些奇怪。只见他呆呆地望著方才有人坠楼的地方,神情恍惚,嘴里含糊不清地喃喃著:
“卡恩……卡恩……”
“维拉?!”
艾里见他直直往前迈进,忙拉住他,巡视著他变色的脸庞。
“你怎麽了?”
“卡恩……是卡恩……”
维拉的目光好似穿透了艾里,飘忽离散,嘴唇打著颤抖,白皙的脸上全然没了最初的神采奕奕。
艾里一惊,忙摇著他。
“维拉!清醒点!那不是卡恩!卡恩已经……”
他突然住了口,懊恼非常。
维拉却像被刺激到了哪根神经似地大喊起来,并朝那个方向跑过去:
“卡恩!不要!卡恩被人丢下去了!卡恩──”
艾里慌忙拦住他,企图制止住他激烈的行动,口中也不断地喊著:
“不是的!那不是卡恩!卡恩没有被人丢下楼!”
维拉一句也听不进去地凄厉地哭叫著:
“卡恩!不要杀卡恩!卡恩!”
“维拉!你听我说!维拉!”
艾里极力吼向他。
“卡恩没有死!他回家乡去了!他没有被人丢下去!”
“我不听!我不听!你们统统都是骗人的!卡恩被人杀害了!他被从楼上抛下去!我亲眼看到的!”
维拉抱住头疯狂地哭喊著,忽然眼前一黑,向前栽了下去。
“维拉!”
一时之间,不论是楼上还是楼下,都混乱一片。等每个人反应过来,已经到了医院里。同时入院的有两个人,一个自然是血流不止生死未卜的邵云,高彬情难自禁,悲痛欲裂,几次都要演上一场殉情记,若不是江夜守著他,恐怕早也撞墙去了;另一个则是莫名昏倒的维拉,艾里守在他的床边,紧紧握著他的手,脸色与床上的那个无异。
邵云被推进手术室已经有好几个小时了,却一点消息也没有。高彬像死了一样颓然坐在地上,而司马鸿飞,他一直定定地站著,动也不动,仿佛一尊雕塑。
狄健人心烦气燥,却也无处发泄,只得不停地来回踱步。
“阿健……”
敬辉来到他的身边,担忧地看著他,并用余光警惕陶宇桓的靠近。
狄健人抬起头,瞥见敬辉的气色不是很好,遂道:
“你先回去吧,别累著。”
从中午开始找人到现在,已经是晚上,别说休息,连滴水都未进,他不由得为忽略了敬辉的倦色而感到内疚。
敬辉摇头,狄健人不走,他也绝不会离去。
见状狄健人只好勉强扯出一丝笑容:
“那你替我去看看维拉好吗?”
空等在这里对人的神经著实是一种折磨。
可看到敬辉露出不情愿的表情,他只能叹了口气道:
“好吧,那我自己去,你要不要一起来?”
敬辉听了又忙不迭地点头,好像一只傻兮兮的小狗。见此狄健人浮起一个会心的微笑,心下也松弛了不少。
未完
大刀鸣奏(四十九)
更新时间: 11/17 2002
来到维拉的病房,只见艾里失神地坐在床边,注视著床上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孔,狄健人走到他身边都没有发觉。
“艾里……”
狄健人轻唤著他。
机械地回头,艾里却不发一言。
“为什麽维拉会变成这个样子?”
狄健人怎麽也想不通,当时他才转头一看,就瞧见维拉也倒在地上,害他还以为是心脏病发作。
一下子有两个人被送进医院,想保持冷静实在是很难。
艾里将空洞的目光调回到睡得宛如天使一般的维拉身上,半晌才幽幽地道:
“卡恩……是以前我们家的一个保镖,也就是当年救了维拉的那个男子。维拉非常地崇拜他,把他当英雄一样地看待,而卡恩也一直都忠心耿耿地保护著我们。小时侯,因为不懂事,我们常会做一些很危险的实验,研制出来的东西足以威胁到不少特殊组织……就是黑道上的人。12岁那年,我和维拉因为好玩,培养出一种奇特的病菌,用作武器的话,其伤害程度不可想象。由於太危险,我们把所有的资料都销毁了,可是却还是有人得知了这个消息。他们绑架了维拉,逼他把病菌做出来。当时的情况很突然,卡恩单枪匹马闯入组织内部後才报的警,可是却暴露了目标,那些人……当著维拉的面,把他从摩天大楼顶上抛了下去……当场粉身碎骨……”
狄健人听得目瞪口呆。
停了几分锺,艾里又慢慢地说:
“那一次维拉被救回来後就生了一场大病,因为高烧的缘故,他对於那次事件完全没有记忆了,家里的人就瞒著他说卡恩辞职回乡下去了,还是哄了好久才使得他不至於吵著要去找卡恩,却没想到……”
狄健人沈默了。
也就是,维拉是因为看到邵云坠楼才唤醒了那段可怕的记忆。
“……抱歉!”
好久,他才吐出这句话。是他让维拉跟著去找邵云的,否则也不会看到这样一幕,怎麽说他都该负点责任。
“与你无关。”
艾里难得地没有跟他计较,只是心痛地注视著维拉。
“我只担心维拉。”
“他不会有事的。”
狄健人看著床上静静躺著的维拉,想到他先前还活蹦乱跳的,下一刻竟憔悴成这个样子,心下就愧疚无比。
“敬辉,你待在这里,我去手术室那边看邵云,如果维拉醒了就过来告诉我。”
他把敬辉叫到一边道。
敬辉立刻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不要!阿健留我才留!”
“听话!”
狄健人板起脸。
“要不你就回去!”
见惹恼了狄健人,敬辉才不得不咬咬嘴唇,委委屈屈地点头。
走出病房,在拐弯角远远就看到一个徘徊的身影,狄健人不觉停下了脚步。
陶宇桓似乎在沈思著什麽,一看到他来便赶忙快步走了上去,张口想要说什麽,却欲言又止,只神色复杂地看著他。
狄健人想到之前自己竟毫无反抗地任他搂在怀中,立刻脸色一红,低下头欲从他身边越过,却被一只大手拉住了,有力而温热的手掌传递而来的气息令他不由得心下一悸。
“干、干嘛?”
他想尽量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心却通通通跳了起来,那股奇妙的感觉再度爬上来了,使得他又是心慌又是害怕。
陶宇桓深深地凝望著他,深邃幽黑的眼眸盈满无限的柔情,宛如月下的海洋,映照著他,令他无处遁形。
该死!
狄健人不禁骂著,为这越来越奇怪的感觉而懊恼,同时脸上仿佛烧著一般火辣辣一片。
太奇怪了!以前从不会有这种感觉的,看到陶宇桓他除了生气还是生气,现在……现在怎麽……?
从什麽时候开始的?
他努力地回想,脑海中出现的却是那个雨夜伫立在夜色之中寂寥落寞的身影和那被水淋透了的面孔,雨珠仿佛眼泪般地滑落……
那双眼……企求著望著他的眼……
狄健人打了个冷战,意识到他的手还握在陶宇桓手里,慌忙挣扎起来。
“你……你是要去看维拉吗?15号房间就是!”
他避开那灼热的目光道,想要抽回自己的手。
陶宇桓握住他往自己的方向稍微一收,狄健人脚下不稳,差点扑倒在他的身上。
“我是在等你。”
他低低地道,声音仿佛从地底传出,深沈而低哑。
“有什麽事?”
狄健人强迫自己摆出一副冷漠的面孔,一边不忘挣脱他湿面般紧粘著的手。
“我们找个地方谈谈好吗?”
陶宇桓恳切地说,为小虎皮猫又重新戴上面具而黯然,但他还是努力地怀著一线希望。
他跟他有什麽好谈的!
狄健人本想拒绝,可一抬头触到那似乎忍受了无限哀伤的眼神,拒绝的话又堵在喉咙里出不来了。
话说回来,他们两人好像真的没有哪一次能够心平气和地谈过话,每次不是爆出战火,就是以冰点收场。
思忖良久,狄健人终於还是迟疑地点了点头。
也好,听听他究竟想说什麽。
见狄健人点头,陶宇桓仿佛松了口气般荡开一丝温暖的微笑,看得狄健人又再心惊起来。他不是担心陶宇桓笑里藏刀,而是……而是因为自己那无来由的悸动而感到心慌!
忍住欲临阵脱逃的念头,狄健人与陶宇桓来到病房外的鲤鱼池边。最初谁也没有开口,气氛怪异得紧。
如此持续了几分锺後,狄健人受不住地道:
“有话快说!”
否则他就闪人了,演哑剧可不在他擅长的范围之内。
陶宇桓看著他,目光比方才更温柔了。
“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狄健人眉头一紧。
他要说的就是这个?凭什麽他要答应他一件事?他现在又不是他的佣工!
没等他回绝,下一句话却令他当场愕住了。
“答应我,爱你自己多一点!”
未完
大刀鸣奏(五十)
更新时间: 11/18 2002
……他刚刚说什麽?
狄健人很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什麽叫爱自己多一点?
他又不是自恋狂,为什麽要爱自己多一点?!
“什麽意思?”
他不懂。
“我希望你在做什麽事之前能够多为自己著想一些,救人也好,帮忙也好,凡事想想你自己,好好地爱惜你自己,保护你自己,珍重你自己,千万不要再去做那些危险的事情了!”
陶宇桓到现在仍为下午的事後怕不已,想起来就心惊胆跳。
他不在乎为爱吃苦,也不敢奢望小虎皮猫会来个超级大转变喜欢上自己,只求他能够好好地爱护他自己!
狄健人哑然,空瞪著眼,不敢相信这番话是从那个在他认识当中从头恶劣到尾的大魔头陶宇桓嘴里说出来的。除了爸爸,从没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而且那也是好久以前的事了,自他独当一面後,爸爸就放心地任由他想干什麽干什麽,却没有想到……现在居然还会有人对他说这种话!
站在他面前的这个男人真的是陶宇桓吗?莫非有人假冒?
实在是难以置信,他真的很想撕下那张脸皮看看底下是不是还是原来的那个人。脸虽然还是那张英俊得令人可恨的脸,可是无论是眼神、表情,还是动作、语言……全都和以前不一样了!
说是世界末日即将来临都没有这麽夸张!
仿佛有什麽在心底蠕动著,狄健人一时间竟害怕起陶宇桓那深情款款的眼神来。
“什、什麽嘛,这种事用不著你来说!”
他尴尬地好想脚底抹油。
“就算不爱自己又不会怎样!”
“不,有人会伤心。”
陶宇桓正色道,异常严肃。
“谁会啊!”
狄健人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
“我!”
陶宇桓不假思索地接上,斩钉截铁。
这个世界上他只在乎他一个人!他就是他的所有!
狄健人愕住了,望著那双黑得摄人的眼眸,他企图找出一丝玩笑与嘲弄的意味,却只看到一片似海的深情。又是一惊,他忙闪眼避开,想装做不经意地走到一边,陶宇桓却不容他逃避地挡在他面前,逼他看著自己。
“那次……和你在一起的人是谁?”
这个问题一直隐忍在陶宇桓心里很久了,想问又不敢问,可不问又始终有根刺梗在心上,难受地紧。上次仇逆天说的话他还记得一清二楚,一日不弄清他们的关系,他一日睡不安稳,但又怕问了会引起狄健人的反感。
“什麽人?”
狄健人被这麽一问,暂时将方才的暧昧情愫抛到了脑後。
“就是……那天下雨的时候……”
陶宇桓艰涩地说著,无法不承认他在嫉妒,而且是嫉妒得要命!
狄健人一听即火冒三丈。
他知道他问的是谁了。
“不要给我提仇逆天那个王八蛋!神神经经地说一些怪话,又推我下楼,我都还没能找他算帐呢!”
此仇不报非君子,他记住了!
陶宇桓听他如此一说,猜测到他们确实没有什麽不寻常的关系,方才稍稍地放下心来,但醋意依然还在,因为他不喜欢有人与狄健人太过亲近。
“那就好……”
“好什麽?!”
狄健人怒目而视。
他敢幸灾乐祸?
“我不是那个意思!”
陶宇桓慌忙道。
“那什麽意思?”
他为什麽一副很放心的样子?
知道他误会了,陶宇桓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只喟叹道:
“总之,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能说他是因为嫉妒吗?而且嫉妒的对象还不止一个!
有和狄健人青梅竹马的严敬辉,能够令狄健人舍命相救的邵云,还有维拉,甚至仇逆天、江夜、高彬,就连没什麽威胁的柯卿远,都能叫他嫉妒地要死。凡是接近小虎皮猫的人,他统统都看不顺眼!
叹了叹气,他真有一种自作自受的感觉。
不如趁这时候,把话说清楚一些吧,否则他在小虎皮猫心中永无翻身之日。
整了整失落的心态,他正视著狄健人,以再认真不过的神情道:
“对不起。”
他道歉,为曾经的恶劣行径。
狄健人则以为他是为刚才的事道歉,不感兴趣地翻了翻白眼:
“算了,反正该道歉的人不是你。”
而是仇逆天那神经病。
有机会,他一定要记得撤他後腿!
陶宇桓却郑重其事地道:
“我是为了以前的事道歉,对不起,那时的我真的很过分,但我不希望你把我想成那麽恶劣的人,因此,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好吗?”
狄健人不是很会拐弯的脑子立时空白一片。
他、他他他是不是吃错了什麽药?
他道歉?他居然会为以前的事道歉?!
见他呆若木鸡,陶宇桓轻轻地牵起他的手,包在自己温暖的大手之中。单是这样单纯的接触,就足以令他心跳不止。
“可以吗?”
他渴望地注视著他,目光中的乞求毫无掩饰地暴露在狄健人面前。
“不要躲避我,不要讨厌我,让我待在你的身边,如果你不想花力气保护你自己,那麽就把这权利交给我好吗?我不会让你受到一丁点的伤害,不会让你难过,我会一直一直地守护你……”
他真的无法放心,小虎皮猫虽然外表精明干练,实际上在某些地方却迷糊得令人悬心。想到他就是这麽成长起来的,陶宇桓就不得不又庆幸又担忧。
未完
(五十一)
更新时间: 11/19 2002
“什、什麽?!”
狄健人惊得结巴起来,脸也不受控制地起著红云,样子比听到世界末日的消息还要震惊。
为什麽这话听起来那麽像求婚呢?!
面对著过於温柔恳切的陶宇桓,他仿佛第一次看到“低声下气”四个字怎麽写。别说上傲气,陶宇桓的脸上连一丝代表性的强硬都没有!
这样的陶宇桓……就好像……好像腊月八一下子跳到了四月天,叫人无法适应!
如此一来,他都不知道该用什麽态度对待他了。
继续给他白眼吗?
想起上学期所受的奴役固然很气愤,可是他却
用这麽怪异(也就是所谓的温柔)的眼光看著他,再想到这段日子以来他也给了他不少难堪,单是让他在楼下淋的那场夜雨,好像也差不多了吧?
要说过分,其实他也不在陶宇桓之下。
既然现在人家已经道歉了,那他……
“算了!过都过去了,随便啦,我又没有弱到手无缚鸡之力,用不著你保护!”
末了他只得言不由衷地道,不想承认自己太过记仇,也为这不止180度的大转变而无法适应。
当是扯平就好,谁也不欠谁的,以後各走各的路,各过各的桥!
“你真的肯原谅我?!”
陶宇桓不敢过分的高兴,狄健人过於随意的语气令他急於进一步证实,生怕这仅仅只是敷衍。
“是啦。”
干嘛露出那麽欣喜若狂的表情?他的原谅那麽重要吗?
狄健人草草点著头想要尽快离去。
“没事了吧?我走了!”
再待下去不晓得他又会说出什麽奇怪的话来,今天一整天他的心脏已经大大超载,再来几下刺激恐怕就要引起心肌梗塞了。
惟恐来不及地抽身离去,却又被陶宇桓拉住。
“等一下!”
“还没说完吗?”
怎麽这麽鸡婆?
狄健人不耐烦地回头,望进一双深情的眼眸。
“我是认真的。”
他说,悄悄地握紧那只手。
“什麽?”
什麽认真?
“对於我爱你这件事,我是认真的!”
陶宇桓凝望著他的眼,恨不能将满满的爱意一泻而出。
狄健人惊得甩开他的手。
“你不要乱说!”
光天化日之下说这种话要遭雷劈的!
“我没有乱说!”
陶宇桓慌忙道。冲动地捉回他的手,语气急促而且迫切。
“我是认真的!你相信我!”
狄健人吓得心脏无力。
“怎、怎麽可能?!”
他开始怀疑他是不是故意要吓死他了。
“我说希望和你成为爱人关系并不是说笑,而是认真的!虽然我也不知道是从什麽时候开始的,但当看到你倒在马路旁的那一刻,我就确定我是真的爱上你了!”
陶宇桓急切地诉说著,只差没掏出心来给他看。
这只迟钝的小虎皮猫,究竟把他所做的一切当成了什麽,难道就真的看不出他是在爱著他吗?还是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
狄健人很想不相信,当陶宇桓表现出来的样子却由不得他不信。
但是……不要说突然,这来得也太不符合常理了!猪变成人都没有这麽可怕!
“你……你说过你不是同性恋!”
他只能以此作为反驳,尽管证据是如此的不足。
“不管是不是,总之我就爱上你了!”
陶宇桓压根不在乎那些,为了小虎皮猫,他甚至可以将过去所信奉所遵从的一切统统推翻!
“我从没有对哪个人有过这种感觉,除了你!我真的很後悔以前对你做了那麽多过分的事,只要你能够原谅我,不再视我为敌,愿意让我爱你,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健人,答应我好吗?”
其实就算是被拒绝,他也绝对不会放弃!
啊~~~~~~~~~~丢死人了!
他怎麽可以滔滔不绝地说出这麽多肉麻的话?!
他又不是女人!这种话怎麽能跟男人说!
狄健人的脸此时红得胜过蒜爆虾,羞耻得只想找个地洞钻下去。
不行!再这样下去他就要吐血块了!
管他是不是蓄意谋杀,先溜再说!
“我我我……我不知道!不要问我!”
大力地挣开那只火热的手,狄健人几乎是落荒而逃,狼狈不堪,差点没连滚带爬。
──只要你能够原谅我,不再视我为敌,愿意让我爱你,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
──健人,答应我好吗?
答应我……
答应我好吗……
陶宇桓的声音仿佛魔咒般不断敲击在耳畔,如一块巨石掷入心湖,激起一片水花,涟漪层层荡开……
狄健人在洗手池扑了好几次冷水,脸上仍是火辣辣的,烫得发麻,两片红云久久不消,害他根本不敢出去见人。
天啊,怎麽可以红成这样?他是不是得了脸充血?还有心跳,比跑了三千米跳得还要剧烈。
闭上眼,脑中又浮现出那双深得仿佛可以包容一切的眼眸,吓得他赶紧睁眼,继续扑水冷却脸颊的温度。
好不容易抬起头抹了抹脸上的水,却瞥见镜中出现了另一张脸。
“敬辉?”
他忙回过头。
“维拉醒了吗?”
未完
大刀鸣奏(五十二)
更新时间: 11/20 2002
严敬辉阴著个脸,遍布寒霜,眼神冷得不似平常的他。当两人目光相接时,狄健人竟不自觉地抖了一下,惊慌地发现自己居然莫名心虚起来。
一定是看错了!敬辉不可能给人这样的感觉的!
他慌乱地想。
敬辉却开口了:
“你要答应他吗?”
突忽其来的一问令狄健人一愣。
“答应什麽?”
严敬辉眼底掠过一道阴狠的光芒。
“刚才……陶宇桓不是向你表白了吗?”
“你听到了?!”
狄健人瞪大眼,不良的预感立刻袭了上来。
这种话也被人窃听了去?!
对了,那可是公共场所,随时都有人会经过!他怎麽这麽不小心?除了敬辉,不会还有别的人吧?
那样他脸岂不是丢大了?!
心惊得不敢再想下去,狄健人为自己的失策而捶胸顿足。
“你会答应吗?”
严敬辉不理会他的反问,紧紧逼问道。
“答应?”
狄健人回过神来,气得叫道:
“答应什麽?这种事怎麽可能答应!我是男的耶!”
他又不是女人,要他答应一个男人的求爱,睡觉都会被祖宗打断腿!
然而敬辉接下来的一句话却叫他懵住了。
“那你这是什麽反应?!”
敬辉几乎是深恶痛绝地说著。
狄健人怎麽也不可能会想到,此时红霞满面的他看起来就像一个沐浴在爱的光辉里的新嫁娘,妩媚得惊人,看在严敬辉眼中却嫉妒得几欲抓狂!
他痛恨能够令狄健人如此的陶宇桓,也痛恨自己没有让狄健人失控的能力,更痛恨每次出事在狄健人身边的不是他而是那该死的陶宇桓!
怔了好半天,狄健人总算拾回了该有的威严,眯起危险的眸子问向严敬辉:
“你说什麽?”
他哪里搭错线了?敢用这种口气跟他说话!
出乎意料的,敬辉并没有被吓倒,反而还一径与他对视著,眼中的柔弱完全为一股急速升腾的妒火所替代。
愈见浓烈的火药味前所未有地在两人之间摩擦……
突然,严敬辉咬牙迸出一句话:
“如果你答应他,我将不惜与邵云同路!”
狄健人一窒,瞳孔倏地收紧。
“你再说一遍!”
敬辉无畏地反瞪著他。
“我说我会死!如果你接受陶宇桓,我将不惜以死相拼!邵云可以做到的事,我也可以做到!我会从六楼……不!我会从更高的楼层上跳下去!你就等著看……”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夹杂著冷气响起。
严敬辉脸上冷不丁地挨了一个狠狠的耳光。剩下的话语连同周围的空气一起冻结。
他直著眼,缓缓抬起头看过去,但却没有哭。
狄健人气得发抖,等反应过来,一个巴掌已经甩了出去。打了敬辉的手此刻又痛又麻。从小到大,他骂过敬辉无数次,却从来没有动过手,而这……是第一次!
敬辉却像他完全不认识似的,非但没有哭,连丁点眼泪也没有,只直直地盯著他,不知道在想什麽,脸色比医院的床单还要惨白,眼中焚烧著从未有过的且令他备感惊怵的灰暗元素,陌生得令人无法捉摸!
良久,一句低得仿佛海风吹过地面的话语响了起来。
“阿健……你好过分……”
一瞬间,狄健人似乎看到敬辉的脸抽搐了一下,正要说什麽,却见他猛地掉头就走,慌忙夺步上前抓回他。
“你去哪里?”
“不要你管!”
敬辉大叫一声,竟甩开了他的手,转身残忍地盯著他,语气激烈而又决绝。
“你可以舍命救我,也可以救维拉,救邵云,不论什麽人,是不是连同陶宇桓,你都可以不顾一切地舍命相助?!我在你心里根本就不是特别的!每个人都一样!就算不是我,你也会去照顾去关心,可是……可是那不是我要的!我不要那样!我讨厌这样的阿健!我讨厌不是我一个人的阿健!我最最讨厌你了!”
喊到最後,他的声音哽咽起来,控制不住地扭头就跑。
“敬辉!”
狄健人忙要追上去,脚下忽地一软,差点扑倒在地上。抓住门边支持著站住,却只瞥见敬辉消失在走廊拐弯角处的背影。
连头也没有回。
怔了许久,他慢慢走出来,摇摇晃晃的,目光也聚集不到一块,心好像被什麽细细啃咬著,是一种蛛丝般绵长而又空洞的疼痛。
没有心跳,没有呼吸,没有生气……痛到最後,竟麻木得连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步伐不稳地走了几步路,全身突然被抽空似的,狄健人一下跪倒在地上,望著打了敬辉的那只手,被敬辉甩开的那只手,发现有一种透明的液体正大滴大滴地落在上面,湿漉漉的,不断扩大……
我讨厌这样的阿健!
我讨厌不是我一个人的阿健!
我讨厌……
讨厌……
未完
大刀鸣奏(五十三)
好奇怪……为什麽会有那麽多的水……
把他眼前的世界都涂满了,害他什麽也看不清楚……只有水……一层层的水……
滑到唇边,还是咸涩的……
这些东西……不是应该属於敬辉的吗?为什麽全都跑到他的身体里去了……?
“讨厌我……是吗?呵呵……你讨厌我……”
“健人!”
陶宇桓想也没想到,他过来找狄健人,却看到他的小虎皮猫跪倒在地上泪流不止。
“怎麽回事?发生什麽事了?!”
握住狄健人颤抖的肩膀,陶宇桓急迫地追问著,为小虎皮猫麻木的泪颜又惊又怜又痛。
是谁?!是谁那麽大胆令他的小猫变成这样?
想到有人伤害了狄健人,他就忍不住煽起一股急欲杀人的怒焰。
狄健人并没有看到他,脑中交替的是敬辉不同的面孔,害怕哭泣的,撒娇赖皮的,乖巧柔顺的,天真娇憨的……却从没有那一张会像刚才那样令他感到无比的陌生且痛心疾首!
什麽是特别?敬辉在他心中不是特别的吗?除了爸爸和康人,最让他操心的就是敬辉了……不!确切说,他花在敬辉身上的心思比谁都多!他宠他,他保护他,他照顾他,这样还不行吗?
什麽才叫特别?为什麽又要特别?他只知道自己已经习惯了这一切,习惯了敬辉的信赖与撒娇,可是……为什麽那麽轻而易举地就被打破了呢……?
最叫他伤心的是,敬辉居然用“死”这个字来威胁他!如果不是经历母亲的那一场误会,如果不是亲眼看到邵云坠楼,也许他还没有这麽深刻的认识。第一次,他意识到了生命的脆弱,同时也深深感到恐惧,幸好母亲平安无事,而邵云,是否能熬过生死一关,还未成定数。不管怎麽样,只要一想到周围的人都极有可能在他不注意的情况下死去,他就一身冷汗。
他不喜欢死!
他讨厌死亡!
而这样的话出现在敬辉口中,更是令他无法忍受!
一时间,身体好冷,仿佛血液也结了冰,无法遏止地发著抖。
这时,一个温热的物体靠近,狄健人下意识地扑了上去。
“健人,不要哭,告诉我发生什麽……”
陶宇桓话才说到一半,忽然脖子一紧,立刻惊讶得止住了呼吸。他不敢相信地看著耳边黑亮的头发。
身上的这个触感……颈边的眼泪……
这究竟是……
小虎皮猫居然主动抱他?!
不明白发生了什麽事,陶宇桓受宠若惊地慌忙也回拥住这具身体,抓紧来之不易的机会,享受这难得的一刻。
一遍一遍地抚摩著肩上柔顺的头发,他差点感动得跟著流泪。
“不要哭……没事的,有我在,一切都没事的……”
狄健人什麽也没听到,什麽也没看到,敬辉的声音不断在脑中回响。
我讨厌阿健!
最讨厌了……
我说我会死!
我会从六楼……不,我会从更高的楼层上跳下去!
冷冷地打了个寒战,心口一揪,涌起一股不良的预感,狄健人突然推开仍沈浸在柔情之中的陶宇桓,跳起来就往外边冲去。
“健人!”
怀中的实感在一秒锺之内消失,陶宇桓顿感一阵空虚,忙也追了出去。
而这时校医院的大楼顶层,严敬辉正站著发呆,夜风吹起发丝纤纤。远处陆续亮起重重叠叠的灯光,犹如五彩的莲瓣,一层层打开,遍地流金。起初他还不清楚自己是怎麽来到这里的,待冷风一吹,才慢慢想起刚才和狄健人吵了一架,还被打了一个耳光……
脸颊……还在隐隐作痛……
不觉伸出手来摸了摸被打的那边脸,想起狄健人愤怒至极的眼神,心就不受控制地疼痛起来,眼眶也热得发胀……
“好痛……”
一滴,两滴,三滴……干燥的水泥地上出现了许多小水花。一点一点的……
“好痛……好痛啊……阿健……”
敬辉拼命咬住嘴唇,不让哭声泄出来,眼泪却碎了一地,胸口好似被什麽堵住似的又痛又沈。
疼痛的,不是脸。
是心的这一边。
“阿健……好痛,我真的好痛……”
邵云跳楼之後,高彬像疯了一样哭喊咆哮,那般激烈的感情吓住了不少人,而那个样子也决不是在平常可以看到的,如果……仅仅只是如果,跳下去的是他的话,阿健会不会也和高彬一样……?
为了狄健人,他曾请教了邵云不少事,这次邵云虽然什麽也没说,但却用行动教会了他一件最可怕却可能是最有效的东西……
死!
死是什麽?
是不是就是从这里跳下去……?
敬辉恍恍惚惚地向前走了几步,在可以看到楼下的地方停了下来。
朝下望去,仿佛失重似的,一阵头晕目眩。
好高……
跳下去一定很痛……
邵云不怕痛吗?流了那麽多的血……会不会真的死掉呢?
可是,他不想死啊……他只想成为阿健的唯一,成为阿健最特别的人……
这个“特别”要是死掉的话,不就没有意义了吗?
可是……可是如果不死的话,又如何得知特别……?
未完
大刀鸣奏(五十四)
更新时间: 11/22 2002
忽然严敬辉被人向後拉退了好几步。
“你在这里做什麽?!”
司马鸿飞惊悸甫定地喝道。
在手术室外守得心慌,又不想看到高彬那失了魂的模样,那会令他想起邵云狠心的拒绝,拒绝的原因却不是高彬,从严格意义上说,他和高彬其实都是这场爱情追逐中的失败者,於是他强迫自己移步走廊的另一侧。
而他也只不过不经意地往窗外的天空瞄了一眼,却以他2.2的视力瞄到对面大楼上那一小点摇摇晃晃的黑影,当下大惊失色。无法容忍邵云的悲剧重演,他立马冲了上来,却发现站在楼上的竟是严敬辉。
看清是司马鸿飞而非狄健人後,严敬辉先是一愣,继而气愤地挣开他。
“放手!不关你的事!”
用力擦去脸上残留的泪痕,他此刻就像一头充满攻击力的小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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