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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星月见了崔三郎,再回来时,双生还靠在东厢房的门槛上等她,听见她的脚步声,立刻起身将张星月扶到房间里,道:“姑子累了吧,好好休息一下,明日可是除夕了。”

    张星月抬头看了眼窗檐上的红灯笼,上面果然换了“新”字,轻轻叹了口气,“是啊,除夕了···”她来洛阳后过的第一个除夕。

    关于张至清的揣测,温媪倒是没第一时间告诉崔氏,她学乖了,与其吃力不讨好地,再与姑子发生正面冲突,不如让夫人自己察觉姑子的异样。反正除夕也快到了,姑子手上的鞋面,正是预备送给郎君过岁的。

    是以,等到张七郎接过张至清送来的精致鞋履,崔氏在一旁已砸吧出一些不一样的滋味。

    张七郎却很感动,这大概是至清自五岁送他那个奇丑的荷包后,第二次给他做针线活了,一晃十年,咿咿呀呀的稚童成长为亭亭玉立的小姑,就连羞于见人的刺绣也蜕变成精彩绝伦的苏绣,时间当真白驹过隙。

    张星月看着父女两父慈子孝的模样,笑着道:“父亲,至清送了您这么精巧的礼物,怎么也不见你打赏啊?”

    张七郎这才从回忆中晃过神来,“对对对,还是星月提醒得好!”说着便扭头对张至清道:“至清如此乖巧,为父自然有赏,说吧,你想要什么东西,是想要头面首饰还是典藏玉玩?”

    张至清笑着摇了摇头,“这些女儿都不想要!”

    她笑得灿烂,乌黑明亮的大眼睛水汪汪的,脸上两个可爱的梨涡深深嵌在如雪般光洁的脸上,显得十分鲜活可爱。张七郎心下感动,定定地看着她,“那至清想要什么呢?”

    张至清不答反问,“父亲,若是女儿想要什么,父亲都会应允吗?”

    张七郎不禁好奇。张至清下一刻不由认真地答道:“至清想求父亲一个恩典!”

    “恩典?”

    “是!”张至清肯定答道:“至清想求父亲,让女儿遵循自己的意愿挑选郎君,不知道父亲能不能答应女儿。”说完,不等张七郎答话,已是匍匐在地,三叩九拜。“虽然这话有些大逆不道,可是女儿自幼喜欢仙侠志趣,注定受不了约束,还请父亲怜惜女儿,应允女子自己挑选郎君吧!”

    张七郎万万没想到,平日乖巧懂事的女儿,竟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向自己提出这么个难题,这么多小姑都眼巴巴的看着,张七郎无奈看了看崔氏,崔氏便肃着脸对张至清道:“过除夕的喜庆日子,说什么浑话呢?还不快点起来,凭白让弟弟妹妹们看你笑话!”

    张至清倔强地扭过头,正视着她的母亲道:“女儿没有说浑话,女儿就想求父亲母亲应允女儿这唯一一次请求!”

    “可这请求显然过分了!”崔氏也毫不示弱地反驳道:“自古以来,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纵使你是我生的姑子,是张府的嫡出姑子,也不能违背这条亘古定律!”

    “好了,起来吧!”崔氏拂袖道。

    张至清张嘴想要辩驳,张星月却上前扶起她,低声在她耳边说道:“此事不急于一时,还需从长计议!”

    除夕吃团年饭,张七郎让下人在湖旁亭榭里摆了桌子,挂了灯笼,湖里也放了些莲花灯。

    到了晚上,张七郎崔氏珠姨娘与几个妹妹一起坐着,阮姨娘与红姨娘身份不够,站着伺候她们。

    张七郎道:“让厨房做了三鲜白菜荠菜几种饺子,有些包了金豆子,吃着要当心些。”

    张七郎清俊的脸神色飞扬,庐陵过除夕也包饺子,但里面包的却是铜钱,不像洛阳这般奢侈。况且,张星月看了眼最小的妹妹,张至淋,她才八岁,暗自摇头,要是吃饺子不小心吞下去怎么办,父亲也真是不多想。

    张至洁却笑道:“这倒是好彩头,谁要吃出了金豆子,明年必定过得顺顺利利的。”结果吃下来人人都得了金豆子,张星月还得了两颗,双娇接了,先给她装在荷包里。

    吃过了饺子和菜席,厨房就上了甜品,冻梨枣泥糕柿饼白糖梨酥等糕点都放在高盏和瓷盘上端上来。

    星月却站起了身:“父亲先吃着,女儿恐怕要先退下了。”

    她一站起来,张至洁就立刻看向她,面上还是带着笑容,眼神却让人看不透。

    张至清坐在星月旁边,轻轻握了一下她的手。笑着说:“姐姐是有什么事要做吗,能否缓缓,这提前离席也不太好……”除夕的年夜饭,提前离席是不太吉利的。

    星月笑道:“只是想着回去给母亲上柱香,她向来最喜欢除夕了。”张七郎听她这么说,偶然想起张星月和她说过,婉娘便是在过了除夕不久后去的,忍不住点点头:“去吧,蜡烛也点上一对,再添盏莲灯祈福。”

    张星月乖巧地点了点头,不过她人还未出半月门,张至清便在后面追了上来,还有张精文,“待在筵席上也是无聊,我们三个一起到姐姐院子喝酒吧!”

    张星月笑着看了张至清一眼,“就你鬼主意多!”

    张精文离开半年,身子长高了不少,看着也比原来胖些,不过,变化最大的是他的嗓子,叽叽嘎嘎的,好像乳母拉风箱。

    “姐姐,你倒是没同我们说过你的母亲!”少年的鸭公桑响起,颇有几分滑稽,“我时常想,她是一个怎样人呢?”

    过除夕讲究温暖热闹,是以张七郎命人沿着园子里的水榭,放了许多五颜六色的莲灯,夜里凉风吹来,那飘在湖面上的莲花灯影影绰绰,显得十分美丽。

    星月回头看了一眼莲花灯。莲花灯啊……母亲还在世的时候,记得有一年除夕,外祖父在周府也办了次元宵灯会。那时,大舅舅刚娶了五姨娘,正心疼得紧,便为她准备了一湖的莲花灯,从远远的溪流里如光芒璀璨的银河般缓缓流入湖泊之中,衬得灯会所有灯都黯然失色。

    她当时只觉得这莲花灯太美了,转眼却看见母亲倚在廊下伤神,她随年幼,却早早懂事,母亲性格内敛,不爱表露,她不知道原来母亲伤心起来,竟然能让人真心疼惜到如斯地步。这样想来,幼小的她再看莲花灯时,眼中便犹如含砂般不舒服,母亲想念父亲,她也想念啊,她从未见过她父亲的容貌,她问母亲讨要父亲时,她母亲多半会让他看镜子,可是想只看着这个人,和看着他时忍受的巨大痛苦完全是两回事。后来等人都散了,她让丫头牵着手,小心地探身下去捞了一盏灯起来,一直放在自己的书房里。她握着这偷来的灯,心跳有些快,好像这灯真是父亲送给自己的一样。……幸好都过去了。

    回到院子里,乳母早已摆好祭拜母亲的东西,张星月净手点了香,拜了拜,张至清和张精文也上了一炷香。

    张精文看着星月母亲的牌位上,写着张周氏,婉婉之灵位,牌位用红布裹着,置在王媪一个下人房里,连个供桌都没有,显得十分凄凉,不由感慨道:“父亲太过分了!”

    张至清扯了扯他的袖子道:“这不是你该说的话!”

    张精文却颇有些义愤道:“父亲既然承认了姐姐的母亲是正室的地位,何以不让牌位进祠堂呢?”一句话算是说进了张星月的心里,也说中了她的痛处。张精文看她难受,安慰道:“姐姐放心,弟弟虽然年幼,但是知晓大义,若是有朝一日当上家主,定然会将你母亲的牌位迎进张家祠堂的。”

    一旁的王氏听了,感动道:“真是太谢谢二公子了。老奴也盼着这天哩!”

    星月抬起头时显得十分高兴。

    王媪祭拜完婉娘,双生和双娇早已在院子里置办好筵席,星月招她过去坐在身边,王媪又忍不住责备她:“……年夜饭也敢这么早离席!”

    星月把头倚在乳母怀里撒娇:“没有母亲,怎么能叫年夜饭呢。”又掏出自己的荷包,笑着打开给乳母看:“吃饺子时吃到两颗金豆子,到时你给母亲供在案桌上,祈求她来世还做星月的母亲。”

    王媪笑着看星月,觉得她还像个孩子。命双娇找了红色丝线,打成攒心梅花络子把东西放在她母亲的牌位前面。

    张至清和张精文也来了性子:“今日我们一起陪姐姐守岁好不好?”

    星月笑着道:“自然好,不过干等着怎么好玩!”让双娇又拿了许多的五色丝线来,要和他们边喝酒边打络子玩,还缠着王媪说:“乳母打的络子最精致好看了,要多给我打一些!”

    王氏无奈笑笑,伸手挑了几根线就开始打。她的络子确实打得很好,手指间丝线绕来绕去,一炷香朝天凳象眼块方胜,个个都成形了,栩栩如生的。

    印象里,母亲也总是会一些她不擅长的事,星月想着,好像每个母亲都是这样的。

    崔三郎说,外祖母要来洛阳。记得在周府时候,就是母亲在的最后一个除夕,夏氏来院子里看她们。那时候丫头们也被叫去凑了下人的年夜饭,屋子里只有乳母和星月两个人,陪着母亲说着话,连有人走到门口都没有发现。

    “婉婉……”星月听出是她外祖母的声音,她走过了屏风,手里拿着一个荷包。夏氏看到母女俩,还有王氏都看着他,皱了皱眉又道:“星月看见外祖母怎么不请安。”星月只得不情愿地屈身福了福,然后躲到王氏的后背去了,歪着头看着不太熟悉,又很严厉的外祖母。

    夏氏也是像星月今日一样,早早从席上下来了,心里也想着婉婉,掐着时间过来的。彼时母亲已经十分虚弱,她看夏氏手里拿着藏青色绣岁寒三友的荷包,笑问道:“母亲来干什么?也是给婉婉送铜钱的?”

    不等夏氏开口,她便指了指内室的帐帘:“那个是我的星月送的,你们倒真是想一会儿去了!”

    夏氏咳了一声,捏着荷包的手收紧了!张星月笑着对她外祖母道:“我们正在打络子玩,您也要来吗?”

    夏氏抿了抿嘴道:“不了,我就是来看看你们!”

    星月现在回想起来,不难听出他话里的冰冷,夏氏就是如此。她记得,母亲当时有些失望,便哦了一声。

    夏氏正要离开,却看到星月和她母亲说话,挑着母亲打的络子笑问她是怎么打出来的,侧脸被烛光照得格外温和,模模糊糊看着竟然和婉婉有五分像!夏氏怀疑自己看错了,星月可是一点都不像婉婉的,她更像他的父亲张七郎,只因为是女子,美得娇艳如海棠。

    但是她的脚步却停住了,婉婉正病着,即使她心里再讨厌星月,婉婉还是自己的亲骨肉啊。她走上前去,道:“既然星月邀请了,我自然要多陪婉婉的!”王媪看着她别扭的表情忍不住笑起来,给这祖孙三人拿了更多的丝线来,玩过一会儿络子,婉婉一时兴起,让去厨房的土窖拿白萝卜过来。夏氏很疑惑:“拿那东西做什么!”婉婉但笑不语。萝卜拿过来,她又要了绞线用的小刀,灵活地雕起萝卜来。这下子不仅夏氏和星月,连王媪也看得目不转睛的。婉婉手指灵活,不一会儿就雕出个嫦娥奔月,怀里还抱着玉兔,嫦娥栩栩如生,敞袖羽衣,披帛飘逸。夏氏也不知道婉婉有这么一手活,啧啧称奇:“我的婉婉手可真巧!”婉婉把玩着小刀,边道:“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辰。嫦娥应毁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她心中突然闪过一丝寂寞。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是不是也是说她的?

    王媪道:“现下除夕,婉婉不如雕一个麒麟,祥瑞。”婉婉回过神来连忙摆手道:“……那我可是不会了,我只会雕嫦娥而已!”夏氏却把目光放在女儿身上,她刚才是否看错了,怎么会觉得婉婉的神情……寂寥?

    ------题外话------

    明日大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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