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57章 比邻57.追踪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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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果被拉出船舱, 满头的星光, 身边有四五位壮汉,正是劫走他的人, 而船已不在海上, 而是一处沙滩。黑灯瞎火, 李果辨认不出是在哪里,恐怕也是他未曾抵达过的地方。

    “走!”

    李果受伤, 行动慢, 稍作停留便被歹徒推搡。

    没有问你们是谁,以及要带我上何处, 因为仰头就能看到前方停泊着一艘大海船, 主桅上的大灯笼, 映亮一幡旗帜,上书“王承信”三字。番娃人就站在大海船甲板上,看着李果登上木梯,模样得意。

    “番娃!我和你无冤无仇, 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李果冲着番娃怒叫。

    “遭什么报应, 就你这条死鱼样的东西, 还想翻身?”

    番娃冷笑,挥手:

    “带他进去。”

    甲板上的水手,看到押着一个少年上来,聚在一起,交头接耳。

    “还不干活去。”

    番娃将他们赶走。在这艘船上,番娃被尊称为刘杂事, 番娃本名刘期。

    海船又缓缓起航,摇摆中,李果人已经被带到船厅。

    王家的海船,一直由王鲸的二叔王晁管理,王晁亲自随船,买售货物。自从王晁病倒,则交由跟随在王晁身边多年的林杂事管理。王鲸素来与他二叔不合,想趁着王晁病倒,将船上属于王晁的人赶走,自己顶替王晁,自然是想得天真——王晁只是卧病,但还管事。王鲸索性自己买船,扛着老爹王承信的名号,凭借王家的人脉,竟也有模有样地做起生意。

    船厅正中坐着王鲸,时隔多时,这人越发肥壮,也不过十九之龄,看着有三十。他一脸肥肉,俗不可耐地浑身挂满金饰,指上连套好几个黄金、宝石戒指,凶眉恶眼下,挂着一对纵欲过度的厚重眼袋。在王鲸身边,还坐着两位单看面相就绝非善类的人,其中一人李果认识,是猴潘,另一人也见过几面,跟番娃一样,是王家的仆人,叫王九。

    李果因为路上挣扎,而被歹徒拖进船厅。王九说:“这就是李果,我怎认不出来”,又说:“哎呀,可怜,打成了这副模样”,猴潘则是取笑:“果贼,早知今日事,悔得肠子青。”

    “猴潘、王九,我几时得罪你们?”

    李果愤懑,他从地上爬起,揉着被歹徒扯疼的胳膊,他和王鲸有过节,自长大后,和猴潘、王九,则从未招惹。无非因为他们是王鲸的狗,这样损他,以讨好王鲸。

    “就瞅你不顺眼,怎么着。”

    猴潘见李果要从地上爬起,照着李果小腿腹踹去,李果疼得一时跪在地上。真是个小人。

    “你这小子,联手番人祸害王员外,不得好死。”

    王九又在背后补一脚,把李果踢趴在地。这分明是故意打给王鲸看,以示忠诚。

    王九虽说和李果无过节,但他看不惯李果目中无人,明明是个穷鬼,一条贱命,也敢跟他家主人竟高低,不识好歹。

    猴潘说:“我看运至占城,卖与交人作奴,教他永世不得翻身。”

    王九说:“岂不便宜了他这条贱命,依我看不如打折腿,丢弃澎湖,那岛民凶残野蛮,正好叫他死无对证。”

    李果听得惶恐,他从未听闻过这样恶毒的事情,也不曾想过。他被劫出海,汪洋一船,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这帮人别说将他卖为奴,遗弃荒岛,就是杀了沉海也没人知道。

    “王员外,觉得哪个好?”

    见王鲸走上前来,王九讨好问着。

    “我那圣人二叔可是说了,谁没有个过错,得以德服人。”

    王鲸绕着李果走,居高临下打量李果。李果手脚乌青,脸上则是大片血污,就是衣服上,也血迹斑驳,然而即使这么凄惨,李果那张苍白小脸还是仰着,黑亮的眼睛直视着王鲸。

    “我二叔说得是”

    王鲸伸出肥手拍着李果的脸,他脸上带着讥讽的笑。李果隐忍不发,苍白的脸,被拍得发红。

    “莫以为逃出刺桐,我便奈何不了你,得罪我王鲸,你就是上天下海,也还在我掌心之中。”

    李果默然,确实是自己太天真,以为逃去广州便没事,却不想,只要在海船抵达得到的地方,他李果早晚还是要落王鲸手里,竟是没有他容身之所。

    “往时可是伶牙俐齿,怎得不说话了?”

    王鲸缩回拍打李果脸的手,他看了看手指沾染到的血迹,露出嫌恶表情,手指往李果衣领上抹。

    “我……那时顽劣不晓事,不知天高地厚,冒犯王员外。”

    疼痛、失血使得李果虚弱,头晕,他往时不曾去好好审视过王鲸和他身边这群人,直到此时,李果才感受到害怕。

    “还有呢?”

    王鲸表示很满意,他拽着李果的发,让李果将脸凑过来些,说得更清晰。头发被暴力拉扯,李果吃疼,何况额头还有一道口子,这么一扯,李果疼得含泪,说:

    “王员外,放我走罢,我往后再不敢冒犯。”

    毕竟只有十六岁,虽然命贱,可打小娘宠着,也没有被人怎么虐待过,连番几次暴力下,李果服软。

    “如此说来,是要悔过啰?”

    王鲸捏着李果下巴,王鲸想如果不是被打得惨,还染上血污,平时这张脸倒是很漂亮。

    “要我放你可以,去洗刷干净,换身妇人衣服,好好服侍我,服侍得舒爽,船到刺桐,我就放你下船。”

    王鲸说时还掐把李果的腰,相当下流。

    他这话语一落,猴潘和王九也一并猥琐笑着。海船上百无禁忌,何况缺女子,拿些清俊的少年做那不可名状之事,也不罕见。

    “不乐意?”

    见李果倔强地将脸别向一旁,扳也扳不回来,王鲸扬手,重掴李果耳光。王鲸十分恼怒,适才才哀求着,现下又不屈不挠了,玩他是。

    李果被打歪在地,他实在精疲力竭,躺在地上,倦着身子,咳着血。

    这一耳光打得狠,打得李果满嘴的血。

    看着这个遍体鳞伤,鼻青脸肿的李果,王鲸一时对他也没了兴致。

    “把人关货舱。”

    王鲸嫌恶地看眼李果吐在地上的血沫,对王九说道。

    王九去抬李果,一个人抬不动,猴潘搭手帮忙,李果意识似乎已有些不清晰,喃喃说着什么。

    等李果被抬走,就有仆隶过来擦抹李果留下的血迹,王鲸还觉得有血腥气,让人多燎些沉香。

    从李果被带到船厅,番娃就也跟随进来,他关了船厅的门,抱胸站着旁观。年幼时的番娃一头像稻草似的黄发,没少被人嘲讽,但他家好歹在王家伺候三代,待遇远胜于其他仆人,番娃也得以读书识字,现今在王鲸船上当杂事,管着船上的人员。

    “你抓他时,可有人瞧见。”

    王鲸坐回原先的位置,仰靠在软榻上。船厅装饰奢华、繁复,所需用品,应有尽有。王鲸享乐惯了,把他往时生活那套,也照般到船上来。

    “有一位珠铺伙计在旁,被一棍敲晕。当时趁着夜色,将李果劫走便跳船离去,除去李果,谁能知道是我。”

    番娃颇为得意,毕竟是他在驿街发现李果,而且还是他亲手策划劫走李果,功劳不一般啊。

    “干得好。”

    王鲸很满意,他现下还不急于处置李果,但给李果一个深刻教训,那是必须的。

    此时的赵启谟在港口察看停泊的海船,他没找到王家的船,正心急如焚,抬眼看到斜对面一排店铺,灯火通明,那是些酒肆粮米店之类的商铺。店铺视角极开阔,正好朝着海港,没有遮挡。

    赵启谟对海贸略有所知,在刺桐时,他家父与市舶杨提举交好,李果从杨提举那边获知海运、货物相关的知识。

    海船出航,需要补给粮米水柴,这类米店往往是他们出行前的最后一站。

    “请问店家,可曾见刺桐王承信家的船出航?”

    赵启谟过去米店,询问掌柜。

    “你问这个作甚?”

    米店掌柜瞥了赵启谟一眼,那眼神似乎不大友好。

    “前往刺桐,想搭王家船回去。”

    赵启谟温文尔雅,并不介意掌柜的失礼。

    “一个时辰前走啦,我看他船往北去,是要归刺桐。小员外,你要早些过来,还赶得上。”

    掌柜忽然又友善起来。大概之前以为赵启谟是王家船的人。

    “谢店家告知,我委实有急事要赶往刺桐,可还有其他船家肯趁夜出航?”

    赵启谟听说一个时辰前王家船离港,就知道十有十是王鲸的船劫走李果,否则没这么巧合。李果就是在一个时辰前出事。

    “小员外,你孤身一人,这黑灯瞎火出海,也不怕被人沉到那海底去”

    掌柜也是个好人,只是说的话不好听。

    “谁敢沉我这个广州赵签判的亲弟弟,胡巡检的熟人。”

    赵启谟报上这两人,是因为这时的所需,要不他往日行事一向低调。

    “若真有急事,可到老三鬼酒肆找杨七,他人极好,只要船钱给得多,就是大风大浪也把船给你开出去。”

    掌柜实在是个热心人。

    “杨七,长什么模样?”

    赵启谟询问,他需要短时就能寻觅到,不能耽搁。

    “我适才还见着他,瘦老头儿,穿身绿衣,脸上没胡须,好认得很。”

    掌柜手一指,指着前面那家酒肆。

    “一会,胡巡检的人过来,还请店家帮我传话予他,此事人命关天。”

    赵启谟从身上取出一块碎银,搁放在柜台上。

    “这可万万使不得。”

    掌柜见他出手这么大方,说得又是极其严重的事情,吓得不行。

    “跟掌柜借下笔墨。”

    话语刚落,赵启谟就已取笔拿纸,书写:“王船往泉,予买舟逐之”,落款,单是一个:“赵” 字。

    掌柜拿纸读阅,待他抬头,身边早已不见那位俊美的贵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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