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宋太太的原因,总觉得你跟过去有些不同了。” “有什么不同?”宿碧失笑。 邓书汀皱眉摇摇头,“要我具体说,我也说不上来。” 谈话间车厢门都已打开,已有乘客陆续上车。 赵城对着宿碧点点头,“保重。” 宿碧看一眼面前两人,回握邓书汀下意识伸过来攥住自己的手,红着眼眶笑了笑,“保重。” 火车缓缓开动,长鸣着向站台外驶去。站台上重新冷清起来,仿佛刚才熙熙攘攘的景象只是错觉。宿碧在原地默默站了会。明明是春末了,风竟然还是带一分凉意。她将乱了的发丝别在耳后,又在心里道一句“保重”。 爷爷还没出院,她是抽空出来送邓书汀走。虽说有许妈照顾,但她总觉得离开医院心里就有些不安。深深呼出一口气,她转身离开站台。 刚走到街上,就看见不少人围在一处议论,她正奇怪,身后忽然有人喊她,“宿碧!” 宿碧转过身,看清来人后有些诧异,“是你?有什么事吗?” 是联合文社中认识的女学生松椿,只是宿碧平时和她交集少,并不太熟悉。松椿此刻看上去有些焦急,她小跑过来压低嗓音道,“大事不好了!” “怎么了?” “是……”松椿顿了顿接着说道,“是周欢她,她受伤了!” 宿碧闻言眉头蹙起来,“受伤?”心里立刻担心起来,“严不严重?人在哪里?” 虽然这两天两人之间气氛不大对劲,但是那些只是观念相悖意见不同的小事罢了,眼下听见这样的消息又怎么会不担心。 “在丰台广场那里……” 丰台广场?宿碧心里忽然觉得疑惑,“丰台离车站整一条街远,你怎么会想到来这里找我?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周欢说的,她说你今天要来送一个朋友,让我过来看看碰运气。”松椿又催促,“你快跟我走!周欢腿受伤了,坐在路边又不敢送去医院。我,我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宿碧快步跟上她,越听越不对劲,“为什么不去医院?” 松椿匆匆看她一眼,“因为——因为是游行的时候弄的,送医就是明着告诉了警察局她是激进分子,自投罗网了。” “游行?”宿碧一把拉住她,“你们今天游行?” 松椿硬着头皮点头。 宿碧一颗心沉下去。周欢之前说起游行时没告诉过她日期,而正好这两日她请假在宿家,也没听见关于这事的任何风声! 怪不得刚才街上行人神色奇异的议论…… 她看一眼松椿,一咬牙伸出手拦了一辆黄包车,接着对松椿说道,“快上来。” 等坐上车,宿碧平复呼吸问她,“其他人呢?都有谁参与了游行?联合文社的人都去了?” “除了两三个没有,其他都……” “那别的人呢?周欢受伤了都没人照应?”如果联合文社的人都在,她们不该舍近求远来找她。 “被人群给冲散了。我们没想到会来这么多人……” 最坏的结果…… 宿碧看着松椿,“联合文社组织的游行。”都已经不必再用疑问的语气了,她转过脸心乱如麻。 黄包车比光凭他们两个用双脚跑快许多。绕过街角还没看见丰台广场的情形,宿碧就已经听见了鼎沸的人声。学生们的口号实在太整齐响亮,的确最易让人热血沸腾。等黄包车拐过街角,尽管宿碧有了些准备却还是吓了一跳。 比她想的人数还要多…… 付了钱给车夫,宿碧问道,“人在哪里?” “这边,你跟我来。”松椿没看她,拉着人就匆匆往前走。 路边挤了不少看热闹的人,撞到人也只能匆匆说一句抱歉。等走了几十步远,她们已经十分接近喊着口号的学生了。宿碧下意识往那边看去,目光先扫过白纸黑字的巨大横幅,又落在大家神情激动的脸上。 整条街乱糟糟的。 “这里!”说着松椿手臂猛地一用力,拉着宿碧靠近了游行的一群学生。宿碧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另一只手给拉住了。 她一抬头竟对上的是周欢的笑脸。大概因为游行的缘故,她两鬓的发丝都被汗水浸透了,脸色有些潮红,眼底充斥着激动神色。 “阿碧!你来啦!”语调听起来有一分得意。 宿碧有片刻怔愣,脑海里思绪快速串联,下一秒立刻便明白了。 “你们骗我的?” 周欢笑嘻嘻回道,“不这样你怎么会来?” 宿碧唇角紧紧抿着,脸色有点冷了,“你们——” 周围人挥舞着手里的东西往前走,宿碧不经意被撞了一下踉跄几步,周欢将她拉住,再将一沓纸张塞进她手里,提高音量喊道,“来!你拿着这个。” 若无其事,仿佛骗她来根本不算什么,也不把游行的冲动与后果放在眼里,就像自己当初提醒时脸上的满不在意和愤慨。 “你们怎么能这么做?” 宿碧回头,松椿已经消失在人海里了,但宿碧知道她一定在游行人群之中。 “只有这样,你才能知道游行是正确的。” 宿碧知道周欢不会听进去自己的提醒和观点,她以为两人最多在这件事上道不同不相为谋,前两日她想了很多,觉得她们对英租界的事了解不同立场不同,有分歧在所难免,或许当自己一无所知时也会愤而加入游行队伍。 却没想到周欢竟然固执偏激到一定要骗自己来。 她用了力气挣脱周欢的手,余光瞥一眼发现红了一圈。宿碧将那摞纸张重新放回周欢怀里。 “给你。我走了。”语气里有不加掩饰的失望冷漠。 周欢眉头一拧,“你——” 这时忽然有人喊了一声,宿碧下意识循声望去,那人嗓音听起来有些害怕,抬手一指身后街角,“警察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 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情节,从它开始,女主角会慢慢“觉醒”,算是高潮前的酝酿。 各种情节一直铺垫到现在,终于要进入大家都期待的了,激动的搓手。但是我想说一下的是,按照这个剧情走向,必然是先让女主受到伤害,因为她需要认识到男主的一些问题,比如“渣”。 往往是要经历一些挫折才会使人成长的,所以大家就一起耐心陪着女主一步步往前走~ 都这样了,打脸虐男主还会远吗~ ☆、第 44 章 接待室里顿时陷入一片安静。 理查德死死盯着坐在接待室另一侧的中国男人, 右手攥紧手里的文明杖,紧咬牙关。反观对面的人, 坐姿的确十足合乎礼仪,却依旧显得悠然自得,唇角挂一抹淡淡笑意。 “那么, 就按照奥斯汀先生说的来。”宋怀靳微微颔首,接着往后靠了靠, 好整以暇看着对面两人。 这位英国大使倒是比理查德识时务。 理查德脸微微涨红,他张了几次嘴,可惜都像是有人死死扼住他喉咙, 只有嘴唇边的胡子动了动。 旁边的奥斯汀低声提醒喊道, “理查德。”语气里已有一丝不悦。 “我……”理查德晦涩的发出一个音节, “我很抱歉, 上一回在晚宴上有……有言辞使宋先生与宋太太感到冒犯。” 看得出他说完这话便想迫不及待的离开这里,但谈话尚未结束,他也没有随心所欲的权利, 毕竟奥斯汀是他的直属上司。 宋怀靳微微一笑,“中国人做事一码归一码。”这就是接受道歉的意思。 奥斯汀稍微松一口气, 正要说什么, 接待室的门忽然被推开, 阿东步伐急促的走进来,宋怀靳微微侧过身看他,“怎么了?” 阿东俯身在他耳边以手遮掩着耳语。 宋怀靳面色不变,只是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等阿东直起身他却也跟着站起来, 剩下的三人,宋远、理查德和奥斯汀都有些摸不清头脑。 “抱歉,奥斯汀先生。我们恐怕需要下次再谈了。” “为什么?” 话音刚落,门再次被推开,宋怀靳看一眼走进来的英国人,“这件事恐怕您的下属很乐意作答。现在我需要去解决与此相关的一些事情,失陪。”说完淡淡颔首,转身走出接待室。转过身的一瞬间脸色便冷了冷,目光猛地沉了下来。 …… 拘留室的灯光昏暗,几十个学生挤在一处席地而坐,原本闹哄哄的,但很快来了个警察握着皮带挥了挥,每一下都正打在铁栏杆上,有了回声后这声音更显得吓人。 “闭嘴!谁还敢说话?” 于是没人敢再议论。气不过要争论的都被同伴一把拉住了。 宿碧默默坐在墙角,跟周欢几人隔了很远。她能察觉他们在看自己,目光大多不满,但宿碧一次也没回头。 “一个一个的,让家人来保释!”握着皮带的警察往凳子上一坐,嗤笑几声,“有什么能耐?全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崽子!自以为做的漂亮事,却还得人来给你们擦屁股。要是这回没有人压着逼着放人,你们就等着进牢房!” 终于有人忍不住,是个女学生,声音又高又亮,“你骂谁呢!” “骂得就是你!我要是有这么个女儿做这种蠢事,早早打断她的腿。读书?读什么书?念一脑子浆糊。” 语气讥嘲,更多人愤而不平要说什么,又来了个警察一脚踹在铁栏杆上。 “都他娘的闭嘴!再吵就给老子挨鞭子!” 一个男学生脸气的通红,“你敢打人?!” 那警察冷哼一声,抽了皮带隔着铁栏挥进去落在那男学生肩膀上,因为穿着衣服,所以听起来是一声闷响。 男学生痛叫一声倒地,众人都怔愣住,没想到警察真的下手打了人。旁边几人回了神赶紧去查看伤势。 “怎么样?还有人想讨苦头吃?!” 昏暗灯光下,男人的脸显得有些狰狞。 宿碧隔着好几个人看着那警察,手忍不住攥紧了衣摆。旁边已有女学生又气又怕掉起了眼泪,同伴只敢无声用眼神安慰。 家人来保释…… 宿碧垂下眼,唇角紧抿着。会是谁来保释她? 不能让爷爷知道……老人家身体经不起折腾,那别的能来保释她的家人,就只有一个了。 宿碧心跳的很快。一是因为刚才的情形,二是……她现在又想见到他,又怕见到他。 宋怀靳明明告诉过自己不要参与任何事……她也没有想过要参加任何事。可自己现在却在警察局里作为“激进分子”等着他来将自己接出去。同时也不知道游行给谈判的事造成了怎样的影响。 宿碧有些懊恼的将头抵着双膝。 过一会,有警察走进拘留室问道,“周欢是哪一个?” 宿碧没动,但她能听见身后的动静。周欢大概撑着墙壁站起身,手肘还撞到墙壁发出一声不轻不重的闷响。 “我是。” 警察看她一眼,“出来。” 脚步声经过宿碧身边时停了停,但周欢很快又继续往前走,等她踏出拘留室,铁门复又重重合上。 这警察刚将钥匙收好,门口匆匆快步走进来一位同僚,俯身在装钥匙这人耳边耳语一阵,于是那只伸进包里的手顿住。两人交换个眼神,其中一个回过神几步走到铁门前,一边掏出钥匙开门一边问道,“宿碧……宿碧同学是哪一位?” 与之前几个已被保释的学生截然不同的态度与称呼。 宿碧心里奇怪,面上不动声色抬起头来,缓缓站起身。 门吱呀几声被拉开,那警察赔了笑脸,“可以走了。” ……他来了?宿碧攥紧手心,慢慢走出铁门。拘留室里还未被家人保释的学生们都用疑惑和探寻的目光看她。只有东南角的几个人眼神格外不一样。无外乎就是联合文社那些人,宿碧没有回头去看,径直走了出去。 “这边请。”那警察伸出手引宿碧往外走,说完又顿了顿接着说道,“不知道您是宋太太,所以多有冒犯……希望您不要怪罪。” 宿碧不知道宋家已经在洪城有了这样的“待遇”,心里略一诧异,但实在对这些警察难以有什么好脸色,因此只是淡淡点头,别的没再多说什么。 警察拿不准她意思,心里忐忑起来又叫苦连天。上头让镇压学生,可谁也没说学生里有个不能得罪的,弄的他们里外不是人。 越往外走宿碧心里越紧张,等走到正厅里却只看见阿恒一人时,心仿佛“咚”一声响,绑了石头似的重重落了地。 “少夫人。”阿恒上前几步冲宿碧点了点头。 宿碧迟疑片刻,问他,“宋大哥呢?” “先生在赶来的路上,吩咐我先来接您。大概快到了,少夫人先坐在外面车里等一等。” 在车里等?“不回去吗?” “先生说过亲自来接您。” 宿碧没再问,嗯一声便往外走,“走。” 路过走廊时宿碧忽然隐约听见一阵熟悉的嗓音,脚步不由得停下来。跟在后面的阿恒也跟着停下,有些不解,“少夫人?” 宿碧没说话,愣愣地回头看向走廊。走廊光线昏暗看不清人,只是他们所在的拐角处能将里面说话人的声音听个七七八八。 她回过头看向阿恒,“你去车里等我。我跟一个人说几句话就来。” 阿恒面色有些迟疑,但宿碧看上去十分坚持,警局里的人也都已知会过,不会再出别的什么状况,因此他也只能妥协,点点头应了声便转身朝着警局外走去。 宿碧看一眼阿恒走远的方向,回过神走进走廊转角后的阴影中。 “……证明?”周芸的嗓音充斥着冷意,“你预备证明什么?” “证明我周欢一点不比你差。周芸,眼下你是不是很得意?” “得意?我有什么可得意?得意到备课途中被父亲要求来警察局保释你?” 印象中与周芸见过的为数不多的几次,她说话时都是温声细语,莫名让人觉得信服与安定。这样冷然与压抑着愤怒的语气是宿碧第一回听见。她想起邓书汀告诉她的那些传闻,眉头皱紧了些。 “怎么,让堂堂周校长进警察局,害你丢面子了?”周欢放轻嗓音,在空旷走廊里听起来满怀恶意与挑衅。 周芸摇摇头,“那天我与父亲谈话,我知道你听见了。”她说到这里时顿了顿,周欢没有接话,走廊里一片寂静。宿碧靠墙站着,耳边是自己清晰可闻的呼吸与心跳声。 “你自以为躲藏的很好,可到底被我看见,我只是没有揭穿。我以为你知道租界内幕后就不会再做蠢事以招徕祸端。是我小瞧了你。” 闻言周欢变了脸色,却又很快恢复如常。 “早在付恒充与你分手时你就该知道自己小瞧了我。” 话音未落便是一声脆响,周欢惊怒交加,“周芸你敢打我?” “打你如何?”周芸冷笑,攥紧拳头以抑制怒气,“你怎么能如此不知廉耻?做出勾引姐夫的事还自以为得意?” 宿碧愣在原地。 她路过时只隐约听见周家姐妹谈话时提到“游行”二字,因此忍不住停下来听一听谈话内容,却没想到会得知这样一件事。 教室里所见的一幕又浮现在脑海。 三言两语中许多事都已有答案,包括为何周欢会直截了当地说她不肯参与游行是因为宋家,因为她早知道租界谈判一事内幕…… “是,你夺走了付恒充,又如何?你赢了?”周芸怒火忽然莫名就渐渐平息,她想起周欢所作所为,觉得她像个恶劣的未长大的孩童,又觉得她有时的做派远超十几岁少女的手笔,“既然赢了你还想费尽心思证明什么?” “大名鼎鼎的周芸校长,一位女校长。”周欢死死盯着对面同父异母的胞姐,“连父亲也对你刮目相看……凭什么?你们母女早该滚出周家。我只是想告诉周家的人,想告诉所有人,你周芸能做的,我一样可以。” 周芸不是四处奔波牵头女子入学的革命浪潮? 租界的事于她几乎是天赐良机。不论宋家谢家还是甲乙丙丁,从中周旋谈判跟她没有半点关系。不仅如此她还要利用身份特殊的宋太太一同登报,宋家夫妇两个,一个正与英国人谈判并否决租界“买卖”,一个投身反对租界的激进运动,想想都是大新闻! 只要最后租界一事不成,这场游行便是一笔重彩,总要分他们一份功劳。成了她们也并不吃亏,总比不敢发声的人好百倍。 这样一来进一次拘留所的狼狈又算什么? ☆、第 45 章 宿碧退后两步, 转身沿着墙角往外走去。 她走的很慢,脑海里纷乱的理不清, 但是情绪却异常冷静。大概是震惊过头,心里甚至还有一丝淡淡茫然。 她以为她与周欢能算朋友,可对方只是利用她, 恨不得将一场游行闹的越大越好。“宋太太”这个名头实在足以让她成为好的利用人选。 那周欢究竟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是宋怀靳妻子这件事的?真的是谢家晚宴后的第二日? 她脑子里胡乱想着,走下台阶时脚步却忽然顿住。 宿碧愣愣看着站在车旁的宋怀靳。 他原本正垂首盯着地面, 一手插在裤袋,另一只手拿一只正燃烧着的雪茄。今日阳光还算好,轻软落在他肩头, 听见她脚步声时看过来的目光却带几分淡漠, 停在她身上一秒便淡淡移开。 他熄灭雪茄坐进车里。阿恒关上车门后又走过来帮宿碧打开车门。 “少夫人。”阿恒提醒。 宿碧张了张嘴, 心头却忽然涌上一阵委屈。 她被骗“加入”游行最后进了警察局, 他来接她却一句安慰也没有。哪怕是一句带着关心的责备也好。 但都没有。 宿碧上前几步,默默坐进车里。 整个车中只有他翻动腿上几张文件的响动,安静的仿佛做什么都不自在。宿碧看着窗外汽车驶离时掠过的景色, 最后默默靠在窗户上闭上眼。 旁边坐着的男人手顿了顿,末了如常的继续翻动纸张。 阿恒坐在前面开车只觉得如坐针毡, 却也不敢回头去看后座上的两人。不热的天气里他竟然隐隐觉得后背汗湿。脑海里又不自觉浮现先生刚听见这个消息时难看的脸色, 奥斯汀竟然还黑着脸带人追出来质问他们为何毁约。 毁约?他们先生就从没想过答应这些洋鬼子!当然他和阿东都暗暗庆幸先生没有与英国人合作的打算, 不然等这些英国人得知先生的妻子竟然参加了反租界运动,事情只会更麻烦。 车直接开回宋家。下车时宿碧又想起来,她还不知道宿家是否已经知道这个消息。 但愿没有。 宋怀靳走在她之前,一进客厅便自顾自解了领带往楼上走。荣妈和其他下人也在, 一楼并非说话的好地方。因此她便默默跟在他身后上楼。 宿碧关上门,转身沉默片刻才说道,“……我没有想参与游行。” 宋怀靳将手上的领带往旁边随意一扔,唇角勾了勾,微微侧身抬眼看着她。 “我之前跟你说过什么。” 宿碧抿着的唇角松了松,望着他,“你说的我一直记得,我试过劝她们,可是他们根本听不进去,他们让我加入游行我也拒绝了,我也没想过——” 他已经几步走过来,宿碧有些不安的后退一步,宋怀靳一把将人拉住,扣住手腕,“我问你我之前说过什么。” 他眼底有零星的怒气与冷意。 “不要参与任何事。”她看着他说道。没有任何闪躲。 宋怀靳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松开手。 “是有人骗我去的,不是我自己要加入游行,如果我知道这是个骗局我怎么会去?”她解释的有些急切。 “骗你?”他神色淡漠站在原地,“怎么骗的你?” “有同学来找我说周欢受伤了,她们不敢去医院……让我去帮忙。”宿碧知道松椿的谎言这时看来很蹩脚,只是当时关心则乱,万一周欢真的受伤了又该如何? “当初我不同意你去女校,现在有没有明白为什么?”他抬手碰了碰她的脸,淡淡问道。 宿碧看着他,不知该说什么。 “不明白?”他冷笑,目光沉沉。 这样的态度终于让宿碧有些忍受不了,她攥紧手尽量平静道,“你大可以直接指责我,不必用这样的语气。但是,”她顿了顿才又道,“我说过,我从没想过参加游行,你能不能体会我的感受?” 被骗时愤怒失望,被关押时害怕无措,现在被他指责,她只有无尽的难过委屈。 宋怀靳看着她,心里有些怒火莫名摸不清理由。去警局的路上,他脑海里一遍遍浮现阿东当时告诉他消息时说“少夫人也在被捕的学生中”,完完全全是比学生游行更大的措手不及。 怎么就能傻乎乎被人利用? “感受?我在与英国人谈判时却有人告诉我,我太太在参与游行,险些打乱了我的计划,最后人被押到警局,我又该是什么感受。” “让你加入联合文社,又让你一同去游行,还不明白?你以为学校里真有什么心思干净的人?这么相信你那些同学情谊?如果没有宋太太这个名头,那你对他们来说便什么都不是!” 他的嗓音低而冷,怒气已经显而易见,越说怒火越压制不住,“你当初坚持要去女校,我便让你去了,现在结果如何?” 总要让她撞了南墙才知道回头。最好是乖乖待在家里,女校一类总能让多少不够清醒的女人脑子里头有奇奇怪怪不知所谓的念头。 宿碧愣在原地。她没料到宋怀靳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一颗心如坠冰窖。 她回想自己从前得知有这样一门婚事,多少数不清的忐忑,总觉得自己跟他差的太多,成为夫妻后也许并不合适幸福。 但她喜欢他,更愿意一步步变好,不提与他比肩,但至少站在他身边时是般配的。她去女校并非全为了他,因为这一直都是她的愿望,但她以为宋怀靳同意便是支持,没想到却只是放任她去碰壁罢了。 更何况一句“除了宋太太的名头对他们来说便什么都不是”,任谁说出来都不会比他亲口说更加伤人。他大概自始至终没有将两人放在平等的位置上。 宿碧恍然。宋怀靳对自己到底如何看待、是怎样的感情……他从未提起过。 “你就是这样想我的?”她茫然问道。 宋怀靳揉了揉眉心,没有答话。 “游行是不是影响了你处理租界这件事?” 他怒极而笑,脑海里仿佛塞满一团浆糊,思绪理不清便随口道,“因为我的太太参与了反租界游行,所以对待英国人的缓兵之计算是无用功,人差点被拦在大使馆。其他还有什么想知道的?” “我影响了这件事,不论过程如何,结果已经酿成。我道歉。”宿碧直直看着他,深呼吸几次遏止泪意,“我只是想问,你的确是像你自己说的那样想的吗?” 他皱眉,“什么?” 宿碧别过脸强颜欢笑,察觉眼泪似乎快要忍不住,“的确,我除了宋太太这个名头,什么也不是。” 宋怀靳目光顿了顿,皱着眉头想说一句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也拉不下面子为一句气话道歉。 是气话,也是实话。因此他更没有道歉的必要。 见他不发一言,宿碧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下来,她有些哽咽,“你生气,是因为我打乱了你的计划,对吗?公事是不是重要太多,所以你才不顾我的感受不顾其中误会来责怪我?” 宋怀靳忽然觉得想笑,他意味不明勾了勾唇角,冷冷道,“我宋怀靳是有病才立刻放了手头上的事去警局接你,如果不是我拦下消息,宿家现在还能这么平静?” 宿碧别开脸,抬手抹掉眼泪。 “往后女校不必再去。” 她立刻转过头,有些愣,“什么?” “这一件蠢事还不够?”他脸色又冷下来。 心跳的又重又急,她紧紧攥着拳头,“你没有资格剥夺我的自由。” “自由?”他嗤笑一声,“等有了底气再谈自由。最近就待在家里,哪也别去。” 大概是他的神情、语气,还有先前说的那些话使得宿碧反而更不肯妥协,她也没心思再慢慢想这个档口去学校会发生什么、面对什么。她只隐约清楚这回如果轻易妥协…… “如果我坚持要去呢?” 这是两人第二回争吵。第一次是因为陈水章,那时他就先不分青红皂白误会她,这回情况不同,也并非三言两语就能消除已产生的隔阂。 “坚持要去?”他冷冷笑一声,直直盯着她,“你一定就要跟我唱反调,不肯听我的?” “我是你的妻子,不是你的下人你的仆从。”她紧紧绷着下颌与唇角,满脸倔强之色,“我有权决定自己的事。” 他怒极,笑一声不住点头,“决定自己的事?”宋怀靳看着她,末了转身抓起先前被扔在一旁的领带,再不发一言,径直除了卧室。 “嘭”一声响,房门被重重关上。 宿碧在原地愣愣的站了一会,半晌忽然觉得浑身脱力,忍不住后退两步坐在椅子上。两人争吵的一幕幕走马观花似的浮现在脑海里,气话也好不是气话也罢,偏偏每一句都记得很清楚。 一瞬间,失望、委屈、愤怒这才仿佛后知后觉的一齐涌现。她想埋头捂着脸,却在低头的一瞬间就有无数泪滴落在裙摆上,喉咙哽的发疼。最终只能捂着脸无声抽噎起来。 …… 好一会,房门忽然被敲响。 “少夫人?” 宿碧目光放空趴着,没有力气搭理。 “少夫人?”如此又喊了几声一直半点动静也没有,荣妈心里发慌,正要再敲门,门却忽然开了。门里的人脸色苍白双眼泛红,没什么精神。 “荣妈,有事吗。”宿碧淡淡道。 荣妈回过神摆摆手,“没有要紧事,只是……先生出门时心情不大好,所以我就想着上来看看。” 这样一份关心让宿碧觉得心里暖了些。她摇摇头,“没事。” 看上去哪里像是没事的模样。然而荣妈再关心到底也只是下人,少夫人不愿说,她也不好再多嘴,只劝说道,“夫妻两个,床头吵架床尾和,没什么隔夜仇,好好将话说清楚就好。平日里先生很疼爱您,我们做下人都是看在眼里的。” 疼爱? 宿碧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这些话也没办法说给荣妈听。她这才恍然,自己身边竟然没一个可以倾诉的人了。心里酸的厉害。 她冲着荣妈笑了笑,“嗯,我明白的。” 作者有话要说: 宿碧喜欢宋怀靳,加上宋对待她游刃有余,所以她根本没考虑过爱不爱的问题。而对于宋来说,他就从没考虑过爱这个字,至于他现在喜不喜欢宿碧,如果喜欢有多喜欢,如果不喜欢又什么时候喜欢……你们猜啊哈哈哈哈哈 本质上来讲两个人都在成长与醍醐灌顶。 ………… 宋怀靳:你别说那么复杂,直接告诉我,你是不是要搞我了?? 作者:是的。 ☆、第 46 章 “就这么走了?” 程笙说话时将目光收回来, 微微侧脸看着身侧站着的人。 宋怀靳淡淡嗯了一声。 “不太好。”程笙叹道,“好歹将话说清楚再走。” 说清楚?宋怀靳抬了抬眼, 嗤笑一声,“还有什么好说的。” 程笙觉得自己作为朋友与旁观者也只能这样劝解。朋友间点到为止,况且他对这样的事也没多少经验。 “你自己拿捏。”他说。 宋怀靳去了上海这事宿碧是从他与荣妈对话中得知的。那日吵架后他径直离开住处不知去了哪里, 第二日早餐时回来了一趟,宿碧低着头视而不见自顾自吃东西, 只听见背后荣妈跟他说了几句话。 “先生,要吃点东西吗?” 男人淡淡答道,“不必。” 然后便是上楼的脚步声, 不多时又走下来。宿碧能察觉到荣妈看了自己一眼, 但她依旧一副旁若无人的模样, 荣妈没办法, 只好看着宋怀靳手上行李问道,“先生这是要出远门?” 出远门?宿碧手一顿。 宋怀靳嗯一声,但也没说去哪里。 等人出了门, 荣妈又急又拿不准主意,忙走到宿碧身边道, “少夫人, 这……” 宿碧大概明白他是要冷一冷自己, 一颗心彻底落了下去,沉沉的,“没事。”她淡淡摇头,握紧玻璃杯, “荣妈你去忙。” 吃完早餐却不见杨叔,宿碧抱着书回头问荣妈,“杨叔呢?” “送……送先生去车站了。” “另外的司机呢?” 荣妈无奈摇摇头,“也不在。” 宿碧点点头,神色看不出异样,“荣妈,你替我给宿家打个电话过去,让司机放学时来学校接我。” 荣妈听出她言下之意,愣了愣,“少夫人,您不回来住?” “这些日子本就要去照顾爷爷的,只是昨天临时回来一趟。”这也算实话。无论她跟宋怀靳吵架与否宿碧都是要回宿家的,只不过没料到宋怀靳会出远门,且一句“去哪里去多久” 的交代也没有。 她垂下眼,心里竟然气不起来了,只觉得无力,眼眶发酸。 交代清楚荣妈,宿碧便出了大门往街上走。这会不算晚,她去街上拦了黄包车大概也不至于迟到。 匆匆赶到教室时校工还未敲响钟声,宿碧刚松一口气,却在踏进教室的一刻步子顿了顿。 所有人都齐刷刷看着她。 宿碧看了一眼自己座位旁边,空的,周欢没有来。众人这样盯着自己无非就是听说了什么,至于听见的是哪种版本,宿碧也并不在意了。 上课时她拼命劝说自己要集中精神,但全是徒劳。不管她盯着书本还是黑板,与宋怀靳争吵的一幕幕都如影随形浮现在脑海。 讲台上艾琳将一切尽收眼底,却只是淡淡收回目光,继续翻动书页讲课。底下同学们稀稀拉拉应和,整个教室里气氛有些不尴不尬的低迷。但艾琳早已习惯,也一副全然不在意的模样,只按课本讲,下课钟声一响,最后一个单词正好也讲完,她将书关上微微颔首。 “今天就到这里。各位明天见。” 宿碧心不在焉的将书合上。 “……阿碧。”忽然有人喊她一声。宿碧循声望过去,一位同班女同学正慢慢凑近了,坐在周欢椅子上问道,“你昨日……去参加□□啦?” 宿碧只礼貌笑了笑,没有接话。 她回答是或否都是说不清的,干脆避而不谈。 却没料到自己的沉默忽然就激怒了谁。一个坐在不远处某个学生突然拔高嗓音说道,“参加了承认便是。虚情假意的算什么?” 宿碧皱起眉头。 “你这话什么意思?”她缓缓站起身。这两日里她本来心中郁结就不得消解,偏偏还有人当面这样阴阳怪气的说话。 那女生同桌一把将人拉住,没想到朋友并不给情面,直接扭头看着宿碧冷笑道,“怎么,你们这些势利眼,知道她是宋太太后便不敢说了?” 班上气氛顿时变得尴尬沉默起来,有人继续想要阻止她,可惜都是无用功。 “假意参与□□,实则贪生怕死。在警局呢,参与□□的人大家都看见了,警察对你毕恭毕敬,就因为你是宋太太,便与大家待遇都不同。可即便如此,当时拘留室里还有那么多同学,你竟然也没说帮大家一把!” 宿碧眉头皱着,脸色冷下来,问道,“你参与□□了?” “那是自然。” “所以你就能够凭空捏造?你说我假意参与,贪生怕死……又是根据什么定论的?” 那人看见宿碧神情,冷哼一声阴阳怪气道,“自然我亲眼所见!□□开始你迟迟不出现,后来是周欢几次三番央求你你才来。” 宿碧无疑是生气的,但此刻她竟然忍不住想要发笑,“这便是你说的亲眼所见?谁告诉你我说我会参与□□?谁告诉你我是受人几次三番央求才来的?” “周欢亲口所说!” “所以根本不是你亲眼所见,你也是道听途说。” 那人发觉自己被绕进圈子里,气急败坏还想理论,宿碧却没有耐心再纠缠,直截了当的道,“□□是联合文社设计骗我去,至于你说的我见其他同学在拘留室不伸出援手……” 宿碧抬眼看着对方,“警察分明说家人来一一保释。即便我有这个能力,又凭什么滥用职权?还是说有什么人不曾被放出来?”凭什么是这样理所应当的态度?撇开她究竟能否在当时保释所有人不说,没道理被骗了还傻傻帮忙。 一番话将对方说的哑口无言。 正对峙着,门口忽然有人迟疑着喊了声,“……宿碧。” 所有人都朝门口望去。出声那人硬着头皮道,“艾琳老师让你去办公室一趟。” 艾琳老师? 宿碧心里有些忐忑起来,艾琳老师找自己做什么?难道也是因为□□的事情? 走到教室门口时,正好碰见来上下一节课的郑秀宁。宿碧喊了一声“郑老师”,后者点点头笑了,“去,艾琳在办公室等你。” 宿碧点头道了谢。 快要上课,走廊上已经没什么人,她默默走到办公室门口,刚预备敲门,抬起来的手却顿了顿,宿碧盯着门板,片刻后抿了抿唇角,手落下去叩了三下。 “请进。”里面传来艾琳的声音。 宿碧推门进去,办公室里除了艾琳没有别的老师,想来都去上课了。 “过来坐。”艾琳笑笑看着她,泡一杯热气腾腾的红茶放在她面前。等人坐下,她便笑着问道,“你是不是猜到我要跟你聊什么了?” 宿碧双手捧着杯子,看着艾琳有些迟疑的道,“……□□的事吗?” 艾琳点点头,“没错。” 见对面学生神色恹恹,精神明显不大好的模样,艾琳忍不住笑了,“你觉得我是要跟你说什么?” 宿碧欲言又止,最后只说,“我想不出来。” 艾琳也不再打破砂锅问到底,对面的人一副忧心忐忑的模样,明显没有对自己说实话。 “是□□的事。但我想说的,并不是责怪你、不赞同你。虽然我国籍是英国,但是并不是不讲道理的。换句话说,单纯就□□来讲,你们这些学生能勇敢发声是好事。前提是不被有坏心的人给利用。” 想了想,她接着说道,“我今天上课的时候见你心不在焉,怎么回事?是因为□□的事情吗?” 红茶热腾腾的温度仿佛顺着杯壁传递到宿碧身上,让她觉得四肢与心口都回暖了似的。 她垂眼,“其实我从没打算参与□□的,更不会因为英租界的事对您有什么不同的看法。只是因为一些误会……”说到这里宿碧顿了顿,没再继续说下去,“所以心情不大好,上课有些走神。对不起,艾琳老师,我下次注意。” 艾琳放下杯子说道,“如果你愿意,或许可以说给我听一听。是什么事情?” “我……”最后也只是摇摇头,“没什么。” 闻言艾琳忍不住叹一口气,“是关于你参与□□的流言,是吗?” 宿碧抬起头怔怔的看着她,“您知道了?” “有学生议论,正好被我听见。” 宿碧摇摇头,“他们说的不是真的。” “我想也是,你不是这样的人。”艾琳笑了笑,“相信你的人自然会相信你,所以不必因为不相关的人而难过。” 相信她的人…… 宿碧不禁又想到宋怀靳,心里黯然,同时又忍不住因为艾琳的话有些动容。她盯着杯子里袅袅升起的雾气眨了眨眼,轻声道,“谢谢您。” “不用谢我。”艾琳像哄小姑娘似的拍了拍她头顶,“以后你有什么心事都可以向我倾诉,我很乐意听。” …… 宋怀靳与程笙抵达上海时已是深夜,往来的人脸上都带了几分奔波劳碌的倦色。 “威廉。”宋怀靳目光瞥过不远处的人影,提醒程笙看过去。然后冲着威廉微微颔首笑了笑。 程笙也点点头示意。趁着双方还没走到一处,他问道,“你上海这条线还有没有其他接应的人?” “当然有。”宋怀靳手插进裤袋里,手忽然一顿,片刻后又神色如常淡淡道,“这条不成我还有无数选择。” 程笙笑了笑感叹一句,“果然是你的风格。” 宋怀靳不置可否,“总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谈话间跟威廉碰了头。寒暄时因为威廉是第一回见程笙,所以难免往来客套的多些,宋怀靳漫不经心听着,手从裤袋里拿出来,掌心躺着一个银色打火机。他拨弄几下,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又把打火机放回去。 “还是订的礼查饭店的房间。”威廉说。 宋怀靳颔首,微微一笑,“有劳。” 正往车旁走时,程笙若有所觉的皱眉回过头去。天色虽然已晚,但那张脸他不会看错。 竟然是她! “怎么了?”宋怀靳见人没跟上来,回头打量一眼,发现程笙神色不对劲。 “我看见阿琴了。”说完便匆匆迈开步子隐没在人群中。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还记得程笙和阿琴这条线吗,他俩我写了一章三千字番外,会在国庆节假期里的某一天跟前一章一起放出来,也就是说那天会双更~ 他们两个其实也能算一个完整故事,但是为了不喧宾夺主我就不多写了。番外看了对剧情理解也算有帮助?哈哈哈 ☆、第 47 章 阿琴?宋怀靳皱起眉。 身后的威廉有些摸不着头脑, “宋先生,这……” “稍等。”说着宋怀靳也朝着程笙走的方向快步跟了过去。穿过人群没多久就把人给找着, 他拍了拍程笙的肩膀,“怎么回事?阿琴是谁?” 程笙仿佛才回过神,神色有些复杂, “原先马场的下人,杀死白马的那个。” 名字记不清了, 但这个人却是没忘的。宋怀靳问道,“你追她干什么。” “感觉不大对劲。”程笙深深的看了一眼人消失的街角,转过身, “回去。” 阿琴整个人穿一身长长的黑色风衣, 一看便知价格不菲。当初程笙所了解的是她父母双亡, 是个穷困潦倒的孤儿, 也因此同情她遭遇而收留她。阿琴待在马场时话少,做事却认真,不仅是管事, 连他也赞赏看重,不时便关心一两句。 即便他最后狠下心让她离开马场时给了不少的钱, 可如果是这样肆无忌惮的挥霍也支撑不了多久, 因此程笙总觉得不对劲。更何况她整个人看上去还有些阴沉, 当时就站在街角直直注视着他们。 威廉见两人回来也没多问什么,只笑眯眯做了个手势,“上车。” 汽车很快便驶离车站。 “他看见你了?”街角被招牌遮挡的一处站着个中年男子,穿西装束领结, 睨一眼面前裹着黑色长风衣的少女。话一出口才知不是中国人,日语说的急促而简短。 “对不起,我——” 话没来得及说完,男子扬手便落在她脸上,一声清脆响声打的阿琴脸歪到一侧。 男子冷哼着笑一声,“真以为自己是中国人了?” 阿琴低下头恭敬用日语说道,“对不起,是我的过失。” 闻言,男子直直盯着她,语气阴沉,“你要时时刻刻记得自己的真正身份。所谓的‘阿琴’已经死了。” 阿琴低头姿势未变,没有片刻犹豫的道,“是,我明白。” “阿琴”的确已经死了。就在他赶自己离开的那一刻。 …… 宿碧端着汤碗从卧房里出来,许妈正站在门口等着,见她出来便伸出手道,“小姐给我。” 宿碧应一声,将碗给了她。 “老爷睡下了吗?” 宿碧点头,“今天精神看着好了些。” “那就好。”许妈叹一声,“也是因为有小姐你陪在左右,所以比平日里心情更好些,也有盼头。” 宿碧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她总觉得自己能给爷爷的陪伴太少。 “我尽可能多陪在他身边,督促他养病。” 许妈却有些担心,“可是姑爷那边……” 宿碧笑了笑跟她一块往楼下走,“他因为公事出了远门,我一个人待着太无聊。您总不会还要赶我走?” “怎么会!老爷想你,我自然也是一样,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谁能舍得呢。” 心里顿时暖和不少。宿碧挽着许妈的手,后者却佯装嫌弃道,“仔细把碗给摔了。” “碎碎平安。”宿碧仰起脸冲许妈笑了笑。 宋家大家都对自己很好,但唯有回到宿宅宿碧才能有真正的放松,才能真正像个孩子似的,就像从未出嫁一样。爷爷当然不必说,就连许妈于她而言都是亲人一样的存在,人在至亲面前才会显露一切真实的情感。 但有些话她不能对爷爷和许妈说。她舍不得让他们担心。 许妈想了想还是劝道,“但总不回去也不大好。这里毕竟是娘家,那边才是夫家,没有太太整日待在娘家的道理的。即便姑爷不在家也说不过去……不对不对,我糊涂了,姑爷不在家就更不能日日不着家了。” 宿碧无奈,只得点头,“好好好,我明天就回去,然后隔日再过来,好不好?爷爷生病,晚辈照顾左右是理所应当,外人能有多少闲话可讲。” 许妈说不过她,笑着应声。 第二日周欢依旧没来学校。不过这两日正好让宿碧将许多事想清楚。事已至此也没有任何可说与可挽回的,她也懒得再和周欢争辩甚至争吵。怪她自己没有防人之心,也怪有心之人伪装太出色,谎言也能信手拈来。 放学后司机送她回了宋家。荣妈没提前得到消息,因此看见人回来有些惊讶,“少夫人?” 宿碧笑了笑道,“总不好一直住在宿家,还是要不时回来一趟。不过爷爷还病着,我大半时间也是在那边的。家里就劳烦荣妈你打理了。” “少夫人哪里的话,这是我分内的事。” 说话时荣妈也暗暗打量宿碧,发觉她精神比前两天好了些,于是放心不少。 吃了晚餐,宿碧拿几本书坐在庭院里翻看。她洋文还不行,所以功课不能掉以轻心。看了会天便黑下来,荣妈走到外面提醒她进书房里看,免得伤眼。 宿碧点点头,站起身收拾散开的书本。她在外面待了好一会,但实际却没看进去多少东西,脑子里还是太乱了。 她现在想起那件事,想起那天的争吵,只是失望且有几分难过。宿碧希望宋怀靳回来后他们能好好谈一谈,他们之间需要谈的大概有太多。但有些问题她想问却不敢问。 刚踏进客厅外面便响起一阵汽车声。一个下人小跑进来,“是杜小姐身边的朋友,说是来送东西的。” 杜红音……她有什么东西可送? “快请人进来。” 门口走进来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子,宿碧看一眼便认出他来,“顾先生?” 顾东博笑了笑,“宿小姐,这么晚打扰了。” “哪里的话。顾先生请坐,我让下人给你上茶。” 他微微一笑道,“茶就不必了。我受红音委托来送一样东西,送了就走。” 宿碧有些疑惑,“什么东西?” “是怀靳从前养的一只爱犬,叫巴勒。之前因为红音喜欢就送给她养,不过最近不大方便继续喂养下去,所以请我帮忙送回来。”说着顾东博笑了笑,“狗在外面被司机牵着,怕吓着你所以没急着牵进来。巴勒很认生,没见过的人常常被它吓着。” 宿碧看着他,认认真真听顾东博把话说完,接着忽然弯起唇角露出一个笑容,“也不是没见过,刚认识宋大哥不久时来过宋宅一次,后来婚礼结束后回来没看见它还觉得奇怪,问了下人才知道被送给杜小姐了。不过我的确怕狗,只能吩咐下人安置好它。顾先生觉得这样处置是否妥当?” 宿碧见过且知道巴勒下落,这一点顾东博是没想到的。他更没料到的是面前少女看上去温柔简单,说一番话却不好对付。他还以为这种带着旧时作风的闺阁小姐当真就唯唯诺诺。 “当然可以。”顾东博像是想到什么,接着道,“这狗原先怀靳很喜欢,若是别人要大概也不会给,既然送回来,那就拜托宿小姐好生照顾了。” 宿碧交握着的双手攥了攥,面上平静道,“既然送回宋家,我自然用心照顾。” 顾东博看着脸上带一分淡淡笑意的少女,想皱眉头却暗自忍耐住,点点头,“那就好。我也算完成嘱托,就先告辞了。” 宿碧出于礼貌走到门口送他,顾东博原本都已走下台阶,忽然又转头问道,“不知怀靳还有多久才回来?” 她步子顿了顿。 还有多久回来?她甚至不清楚宋怀靳是去了哪里。 顾东博的脸隐没在夜色中,客厅的灯光延伸至此只有微弱的些许。宿碧看着他脸上平静的微笑,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公事忙起来哪里有定数呢,他也没告诉我具体归期。” 此刻宿碧甚至有些庆幸了。如果顾东博问她宋怀靳去了哪里,她就只有活生生站着给人看笑话与难堪。 将人送走,又吩咐下人安排好巴勒,宿碧这才慢慢走回卧室里。 顾东博对自己有敌意,这她能感受到。可为什么?他们见面次数屈指可数,也并未有太多接触与交谈。 她这会靠窗坐着,忽然听见庭院里传来几声洪亮的犬吠,神色有些复杂的往窗外看去。荣妈说原先的犬舍放置在杂物间并没有丢弃,没想到正好派上用场了。 卧室窗户看出去,只能看见犬舍屋顶一角。 犬吠接二连三的响起来。 刚才她只远远看过几眼巴勒。一是因为她怕狗,二是……她总是不自觉想到南生广场上看见的一幕,想起上一回与宋怀靳的争吵。顾东博说的那些话也让她觉得不舒服,虽然她心里对自己说那几句话里大概添油加醋故意给自己不痛快的概率很大。 她并不想迁怒巴勒。只是近日来的情绪一直压在她心底,今日顾东博一来她忽然觉得更加疲倦了。 …… “你怎么在这里。”宋怀靳皱了皱眉,侧身点燃手里的雪茄。 杜红音拢了拢松松挂在肩上的披肩,没骨头似的靠在走廊墙面上,头也抵着雕花廊柱,目光定定的落在面前男人身上。 “当然是来找你呀。” 他夹着雪茄的手一顿,微微侧脸抬眼看她。 对视片刻里只有烟雾袅袅腾在两人之间。 忽然间他哼笑一声,嘴里叼着雪茄,说话咬字有点含糊,“婚礼筹备的如何?” 杜红音红唇边的笑弧淡下去,“你知道我要结婚了,为什么一次也不联系我?”她现在破罐破摔,于是不再像从前一样小心翼翼不触他逆鳞,“当真就这么狠心?好歹我们认识这么久了,你就真对我没有一分一毫感情?” “当初在美国时说的什么。”他将银色打火机夹在手指间拨弄,脑海里又浮现一张清秀俏丽的脸,没由来一阵烦躁。 杜红音攥紧手,在美国时说的什么?无非是那时她被他吸引主动去结识,两人都是随性纵情的人,对胃口便做饮食男女。可她到底高估自己,在他身边待的越久便越不甘心,起初还能隐忍,可回国后,他结婚以后,关系便冷淡起来。 是因为宿碧? 她走近两步,“你能不能最后陪我一晚?”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假期快乐! ☆、第 48 章 宋怀靳不紧不慢抬起眼尾看她, 淡淡道,“不用这样。没意思。” 她要结婚却还要找自己说这些, 宋怀靳没什么兴趣。或者说他对谈及感情和非独身的女人没什么兴趣,他奉行随性行乐,但凡事过头就多太多纠缠。 杜红音咬紧牙关, 只觉得不甘心。宋怀靳神情淡漠,看着自己的眼神甚至让她觉得带一分怜悯意味。 这个男人怎么能这么狠心?多少人被他风度翩翩、温润君子的样子所欺骗, 自然……也包括他那位娇妻? 可惜她在他面前早没有尊严可言了,只一晚而已……她无论如何也要…… 雪茄还没燃尽,但宋怀靳已没有耐心再抽下去。他抬手将火星摁灭在烟灰缸中, 带着烟草味的手插进裤袋, 转身就要走。 “最后一晚, 只是最后一晚。”她说这话时宋怀靳步子没有停下, 片刻便走到房门口将门打开,她几步追过去,攥着手在他身后道, “……只要你再分一晚给我。” 她的声音有些抖,但依然带着她极有特点的娇媚, “那我就嫁人离开中国, 永远不将我们的一切告诉你那位宋太太。” 宋怀靳身形终于顿住。 他回过身, 意味不明的笑笑,“威胁我?” 杜红音忽然笑了,凑上去就要挽住他,低声道, “好不好?” 下一刻他抬手一把攥住她的脖子,力道不重却也不轻。杜红音却勾起红唇笑起来,伸手轻车熟路滑到他身下摩挲。 “我保证。” …… 五天了,宋怀靳没有回来,也没有任何音信。宿碧终于按捺不住问了杨叔,才知道人去了上海。 去上海?是为了公事,还是单纯为了冷落她? ……或者二者兼有。 宿碧只觉得在这五天里,等的她心越来越冷。 起初没有安慰,甚至责备她,两人吵架,最后干脆一走了之,给予冷处理。大概是真的不在意才能这样狠的下心。 一路上胡思乱想,到了学校却看见一个意料之中却也意料之外的人。 周欢站在几个女学生中间被簇拥着,双手环抱胸口,人消瘦了些,可神情却是得意的。大概是察觉到有人靠近,下意识便转过头来。等看清来人后冷冷笑一声,“哟,这不是宋太太吗。” 另几个人没说话,可都是看好戏的神色。 宿碧不准备搭理她,只默默走到位置上坐下,将书翻开温习。 “周欢,要不你别坐这里了。去跟老师申请调换位置?” 周欢嗤笑道,“老师?宋太太收买人心了得,我才知道郑老师还肯帮她把文章登报呢!至于艾琳嘛,难道我还有心思跟英国人打交道吗。只唯恐避之不及。看来只能求求别的老师行行好了。” 宿碧深深呼出一口气,转过头看着周欢说道,“即便你不提出换位置,我也没办法再忍受。正好你要去跟老师提议我还省了事。多谢。” “你!” 有人插话道,“真因为是宋太太便摆架子欺负人?学校可不是警局。” 摆架子?欺负人? 宿碧心里几乎冷笑,气到这份上,她早平静了。 “你们也知道这是学校,并不是你们搬弄是非颠倒黑白的地方。” 周欢心里恨不得冲上前去划花面前人的脸。她几时见过宿碧这种不饶人的模样,“平时倒伪装的天衣无缝似的,谁知身份一被揭穿就迫不及待牙尖嘴利这样刻薄。位置当然得换,谁能配得上跟宋太太坐在一处呢?” 说完转身便朝教室外快步走去,教室里三三两两一众同学都噤了声,只敢用眼神交流,面面相觑。 宿碧只当没看见大家看热闹似的目光,低头一脸平静的拿起笔,笔尖落在书页上却没继续写什么笔画,片刻后宿碧握笔的手用了力,钢笔尖重重陷入纸张。 她唇角紧紧抿着,下颌线都绷紧了。 牙尖嘴利?刻薄? 她总不能傻傻的任人欺负。爷爷从小便将与人为善说给她听,可也没忘告诉她遇事不能忍气吞声。 不多时周欢便折返,直接一言不发坐下收拾桌上与抽屉里的书本。宿碧将被墨水弄脏一团的纸张翻页,没有回头。 然而周欢埋头去收拾抽屉里的书本时,衣领微微松散离开颈项不再贴合,露出几个指甲盖大小的红印,宿碧翻页时余光瞥见愣了愣,很快又若无其事的继续盯着书本。 那个痕迹…… 她没来得及深想,脑海里却忽然晃过两幅画面。一是她每回跟宋怀靳…之后身上的暧昧痕迹,二是…… 宿碧脸色忽然难看起来。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忽然想到这一幕,明明是不算近的一件事。 记忆里宋怀靳从饭店房间进来,然后躺倒在床上……脖子上有一模一样的红印。 当时不知为什么,也许是因为新婚她对这些事仍不习惯所以不曾放在心上,也没有产生任何联想,也许是因为她对宋怀靳完全的信任。随后她就将这件事完完全全抛在了脑后。 但现在鬼使神差的想起来了。 周欢脖子上的印记是她想的那样吗?宿碧不敢百分百肯定或者恶意揣测什么,且她的事说到底已与自己无关。但是宋怀靳脖子上的吻痕…… 周欢此时已将东西都收拾好,起身时故意重重推上椅子发出巨大响声,宿碧吓了一跳,猛然回过神来,眼神慢慢聚焦在纸页上,心口后知后觉因为惊吓而急促跳动起来。 如果真的是吻痕……如果真的是? 宿碧下意识不愿意去相信,甚至不愿意再去回想那一幕,可那晚的情景却无法控制一遍遍在她脑海里浮现。 如果是真的……他回来之后被问起,竟然还能淡定自若的撒谎骗她。 宿碧忽然觉得浑身都冷了,心重重沉下去,失神的抬头望向窗外。 她只觉得脑海里一片空白,心底一片茫然。 … “宿碧?……宿碧?” 她猛然回过神。 艾琳正站在讲台上,教室里的众人都回过头来看着她,有些正毫不掩饰的笑起来,一脸不怀好意。 宿碧站起身,知道是自己走神没听见艾琳点名,垂着眼说了句抱歉。 “下课来我办公室一趟。” 宿碧点点头重新坐下了。右手放在腿上狠狠攥紧,修剪的整整齐齐的指甲陷入掌心,让她觉得清醒了些。 不要再想了。不能再想了。 只需要问他……将一切都问清楚。 可是要怎么问?她要如何开口?宿碧承认自己软弱想退缩,可她也知道如果不将这件事弄明白,它只会成为一根刺哽在喉间。 讲台上艾琳不时用余光瞥一眼宿碧,但后者显然依旧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她心里叹了口气,继续面色如常的讲课。 一分一秒都像过的无比漫长。下课钟声敲响、艾琳说了下课之后,宿碧默默关上书本,起身朝着教室外走去。 阳光暖融融落在身上也无法让她真正感受到暖意。 她叩门三声,又是艾琳那声熟悉的请进。宿碧推开门走进去,又返身将门掩上。这回办公室里不止艾琳,郑秀宁也在。 “怎么了?”郑秀宁神色有些担忧,“听艾琳说你精神不大好,发生什么事了吗?” 两位女老师都关切的看着她,宿碧忽然有些克制不住,她垂下眼攥紧十指,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 她现在有些茫然无措,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同时迫切的想要找一个人倾诉。可理智也提醒她,学校老师并非合适人选。 可她现在还能告诉谁?爷爷那里不能说,邓书听也远在他乡。 “哭什么?”艾琳先注意到站在办公室中央的少女脸上有了水迹,慌忙拿出手帕帮宿碧擦拭,弄的郑秀宁也手忙脚乱,“怎么就哭起来了?我们叫你来并不是责骂你,只是关心罢了——” 关心二字却像闸门似的,猛然打开宿碧泪腺。她忽然就忍不住,低下头不停掉眼泪。 “我……”才说一个字就哽咽的说不出话来。大概是最近情绪一直难以纾解,刚才想起的一幕就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宿碧尽力稳住嗓音说一句“抱歉”,然后就不肯再说。艾琳跟郑秀宁对视一眼,只能尽力安慰,也决定暂时不再追问。 只说,“等你想说了一定告诉我们。” 宿碧点点头,用艾琳递给自己的手帕将眼泪擦干净,末了等情绪渐渐冷静下来才睁着一双泪眼说道,“艾琳老师,我今天把手帕带回去,洗干净了再还你?” 艾琳闻言觉得无奈,心里担心着,面上却温柔笑着应了一声。 …… 宿碧踏出办公室,捂着脸深深呼出一口气。 虽然觉得难堪且难为情,但哭过一场后心里的确舒服许多。大概也有艾琳和郑老师劝说安慰自己的缘故。 一切在没能知道实情之前,宿碧决定尽力不再去想,否则也只能徒增烦恼罢了。 “宿碧?” 身后有人叫她,宿碧下意识就转过身去,等看清面前来人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一脸狼狈,眼睛大概都还泛着红。但也没办法再遮挡,只能笑笑,“周校长。” 周芸当然看见她双眼还红着,问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一点烦心事而已。”宿碧有些不好意思的摇头。 周芸迟疑道,“是……是因为周欢吗?”说完不等宿碧接话便接着说道,“周欢做了什么我大概也清楚,本来预备前几日就让她跟你道歉,但这几日……今天好不容易同意来学校,没想到却变本加厉。我替她向你道歉。”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快发完了,偏偏最近卡文卡的生不如死,难道我要开启每日现码的日子了吗…… 本来给自己立下国庆日六的目标,但今天可能就写了几十个字,哭了……明天还要姐妹趴一天,还有数不清的作业!天啊!我剩下几天一定疯狂码字! 白天出门晚上就不蹭玄学了,先发了,晚安。 ☆、第 49 章 宿碧忙摆摆手, “周校长,您不用代替她向我道歉, 您又没有做错什么。”何况道歉这种事哪有代替的道理。 周芸揉了揉额角叹道,“她太不懂事,我会尽力管教的。如果她再说什么过分的话……还请你不要跟她一般见识。” “嗯, 我明白。”宿碧笑笑。 放学后宿碧径直出了校门,她预备直接回宿宅, 因此等在门外的是宿家司机。上车前她隐隐觉得不对劲,下意识回头看一眼身后,然而身后只有放学时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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