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18章 (6)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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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笑闹的学生。    “小姐?”见人迟迟不动, 一旁司机忍不住提醒。    宿碧回过头笑了笑, “走。”说完便坐进车里。    不远处围墙拐角站着个穿衬衣的青年, 模样看着鬼鬼祟祟, 引得路过一群女生侧目议论。然而这人都浑不在意。    他答应过不再见她……    可是忍到现在却忍不住想找来育英……陈水章有些颓然的靠在墙上揉了揉头发。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莫名其妙想来偷偷看一眼她,像个跟踪狂……    神情纠结的站在原地待了一会,陈水章叹一口气背起画报转身默默走了。    回到宿宅换了衣服后, 宿碧端着备好的晚餐上楼。推开门,许妈正替老人家整理背后靠枕。    “爷爷, 今天感觉如何?”宿碧笑着问道。    宿青山往后靠在柔软靠枕上, 喘匀一口气, “好多啦。”老人说话时中气已明显不如从前充足。    “您每天都这么说。”    “你们聊着,我去看看药好了没有。”许妈说着就退出卧室,贴心将门带上。    宿青山看着孙女忙活,冷不防问, “能不能跟爷爷说说,最近怎么了?”生一场病,他身体还虚弱着,不得已将语速放慢许多。    宿碧拿碗的手一顿,接着又恢复如常,笑着回道,“什么怎么了?”    “不愿意跟我说?”    见宿碧还要用几句话掩盖过去,宿青山叹了口气,“前几日……你精神就不大好,我以为是怀靳去了外地的缘故。今天看你脸色更差了……到底因为什么?”    一番话不算短,被他分成几句断断续续说完,只觉得有心无力,无奈得很。宿碧听了心里不是滋味,忙端起水杯让老爷子喝,“发生一些事,心情不大好罢了。”    “跟怀靳吵架?”    宿碧赶紧摇摇头,“怎么会。”    宿青山喝了几口水才接着说道,“你以为不说就不会让我担心?”    这些事她如何能说出口,医生早已嘱咐过,不能让老人受刺激,所以再难受时宿碧也没想过将这些事情告诉爷爷。    “……是跟学校里的同学闹了矛盾,吵了一架。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心里觉得憋闷。”    说完赶紧对宿青山说道,“爷爷您不用开导我,我都知道的,也跟其他朋友谈过心,现在已经好多了。您别说太多话,小心胸口不舒服。”    宿青山已经张开的嘴只好闭上,无奈笑了笑应一声。    ……    “怎么了?”    程笙回过神,摇头,“没什么。”只是没由来心慌的厉害,大概疑神疑鬼过头。    汽车缓缓驶入街道,朝着目的地开去。宋怀靳盯着窗外,忽然看见一闪而过的“大世界”,忽然就想起答应宿碧却没来得及兑现的承诺。    他皱了皱眉,路边缤纷彩灯裹挟阴影落进车里,无数暗影掠过。他不明白自己为何总三番五次想起她。大概因为随身带着她送自己的打火机?宋怀靳习惯性伸向裤袋的手顿住,转而落在一旁无意识的敲了敲。    想到一会又要与英国人周旋,他只觉得索然无味,于是随意挑了个问题抛给程笙打发时间。    “那个叫阿琴的人,你当初就这样轻易打发了?”他不用多想也知道程笙会怎么做,“还给了不少钱?”    “……你怎么知道。”    宋怀靳懒洋洋回一句,“猜的。”末了又说道,“凭你的性格,更不用提刚才还那么紧张。不过一个马场的下人,你的关照已经超出常理。”    程笙失笑,“只是可怜她身世。”平日在马场也是寡言少语,没什么交好的人。    “你这样的性格,做生意至今不曾亏本,也是一件奇怪事。”宋怀靳说着轻笑一声,忽然又微微敛了笑容,侧过头问程笙,“你是不是喜欢她?”    程笙一怔,转过头。    宋怀靳挑眉,“怎么了?”    “你……”顿了顿,程笙失笑,“你也会问这样的问题?”    手一顿,宋怀靳反问,“什么问题。”    “从前的你,知道这事后是绝对不会问我这种问题的。”程笙想了想,又说,“我跟你这么多年朋友,不说十分了解,但七八分总是有的。”宋怀靳向来对感情这事不甚在意,做什么都随心随性,让他联想到“喜欢”与“爱”一类的词汇简直难上加难。    车内一时陷入安静中。    “是吗。”宋怀靳往后靠了靠,闭目养神的模样,“我只是随口一提。”    看上去气定神闲,程笙摇了摇头笑笑,没再继续探讨出个所以然——大概也是探讨不出来的。好友有了微妙的变化,他能察觉到。不过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罢了。    谈话地点定在普云饭店二楼一间独立包厢,清净无人打扰。一楼大多是坐着休憩闲谈的宾客,有侍应生端着托盘穿梭其中。    威廉走在前面带路,三人临上楼梯时,宋怀靳突然警觉身后有人靠近,不等他避开,果然有人撞上他后背。力道不算太轻,宋怀靳能感觉到自己腰后别着的东西被压的贴紧片刻。    是枪。离开礼查饭店前他与程笙一人备了一把。    隐没在人群中、带着人手的阿东阿恒险些按捺不住冲上去,然而宋怀靳状似随意的动了动手指,两人便都若无其事的继续坐着。    “实在抱歉。”手里拿一个空托盘的侍应生一脸不安,不住鞠躬道歉。    宋怀靳转过身,他本就比那侍应生高许多,又站在台阶上,便近乎居高临下的审视。    他意味不明的笑笑,末了嘴角往下微微一压,整个人神色沉了沉。    当真这样巧?    威廉先发话,“怎么回事,手脚这么不利落。”    “走。”宋怀靳收回目光,淡淡道。说完便转身继续朝着楼上走。威廉见他们二人都不再理会这事,也不再管这个侍应生,快步跟上。    “人有问题。”宋怀靳神色如常看着前方。    程笙自从在车上时心里就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怎么回事。”    宋怀靳微微侧头看一眼威廉,见人跟上来,知道这会不好再多说,于是只隐晦道,“估计有人看不下去了。”    租界的事被他反驳谢家压下,但要安抚众人必须得拿出成果,给他们一颗定心丸。那些人无非是怕没钱可拿,怕得罪北洋政府与洋人,但只要与英国人谈成一笔共同的买卖,一切都迎刃而解。然后洪城那几家原本要将土地出手的人,只需入股拿钱就是。    只是英国人不是傻子,别的虎视眈眈的人也不是。宋怀靳想到上回阿东查到的消息,眼底冷了几分。尤其日本人,一向对其他洋人的权利眼热,更对许许多多资源土地眼热。    上了楼两人落在威廉之后,程笙听了他的猜测,压低声音反问,“日本人?”    怎么又多了人来趟浑水。    “小心为好。”    三人走进包厢后门被轻轻关上,片刻后,走廊另一边尽头的包厢,原本留一条细微缝隙的门也悄无声息的合拢。    门内侧站着一个其貌不扬的青年,恭敬垂首说道,“中尉,他们进去了。”    坐在沙发上的中年男子微微颔首,目光看向正面对他站着的少女。    “你一定很想见他?”    阿琴头埋的更低,“中尉,我没有。”    闻言,渡边从怀里拿出一张折起来的薄纸,缓缓打开,“是吗?那这是什么?”    阿琴抬头的一瞬间瞳孔骤缩,手下意识就要抬起来去摸自己的衣襟暗袋,然而被她攥紧手死死忍住。她再次低头快速道,“中尉,我——”    话还未说完就被渡边打断,他生硬的念道,“琴……”念完又笑起来,笑声让阿琴浑身微微颤抖,她猛地跪下去,耳边又响起渡边的声音。    “你该告诉他,琴不是你的名字。”渡边取出钢笔,在那张纸上一笔一画写起来,他每落下一笔,阿琴的手就更攥紧一分。    她只能紧紧闭着眼,咬紧牙关遏制颤抖。    “你看。”    阿琴睁开眼,抬头看过去。渡边手里捏着纸张一角,字体生硬的四个字像一块疤,牢牢覆盖住原先那个“琴”字。    酒井琴一。    “这才是你的名字。”渡边说着,抬起另一只手,她甚至来不及反应,纸张已被撕成两半。    阿琴下意识惊呼,“不要!”    渡边死死盯着她,笑着继续将纸一而再、再而三的撕开,阿琴往前膝行两步,拼命摇头,“中尉!我求求您——”    渡边一松手,无数碎纸片纷纷扬扬落在地毯上。    阿琴愣在原地。    坐着的渡边心满意足似的往后靠了靠,神情却渐渐变得阴冷,“将地毯上的垃圾收拾干净。”    垃圾……阿琴觉得血液一阵一阵涌上头顶,呼吸急促。她艰难的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脑海里像是有什么暴躁的要跳出来。    “听不见吗?”面前的人居高临下的轻蔑道。    “写了你的名字,本来就是你的。”    她耳边嗡嗡作响,从前那人说过的一句话回响在耳边。    阿琴俯身下去,哑着声音答一声“是”,伸出因用力过猛而有些痉挛至疼痛的手,将碎纸片一片一片聚拢,最后全部一齐握在手心。    她以为这就是渡边将要施予自己的折磨,直到她听见沙发上的人缓缓说道,“酒井,我要交给你一件非常重要的任务。”这任务完成,不仅搅局中国人与英国人的合作,对帝国有益无害,同时……还能以绝后患,免得酒井生出异心。    “……中尉请说。”    “我要你帮我杀一个人。”    阿琴的心忽然狂跳起来,她抬头问道,“杀……谁?”    渡边愉悦的笑了起来,“我要你帮我杀,程笙。”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白天放第二章哈,大概十一二点的时候    唉,马上有人要领盒饭了,你们猜猜是谁?    ☆、阿琴与程笙番外    她再次醒过来时, 听见有人用低而急促的声音在说话。而后脑勺隐隐作痛,阿琴记起来是有人打晕了她。    “醒了?”    阿琴恍惚中没有动, 下一秒有人狠狠攥住她下颌,迫使她仰起脸。阿琴又惊又痛,却立刻缓过神, 不敢反抗,开口时声音沙哑, “……渡边中尉。”    渡边面无表情松开手,在昏黄灯光下神情显得阴森可怖。半晌他缓缓开口道,“你知不知道叛徒是什么下场?”    阿琴挣扎着起身, 并拢双膝跪地正坐, “没有的事, 请中尉相信我。”    回应她的是一个利落的耳光。阿琴被打的偏过头去, 嘴角一股铁锈味。    “没有?”渡边收回手踱步到椅子上坐下,“你知不知道不作为也是背叛的一种?恐怕你已经忘记你的真正身份,忘记自己的任务了。”    闻言阿琴埋首, 以额触碰贴在膝盖前的双手,睁着的眼里一片死寂, “酒井请求中尉责罚。”    如果可以, 她也想有某一刻能忘记自己的身份, 忘记自己不可违背的任务。    然而她不能。    ……    “父母都过世了?”    阿琴垂首盯着地面,“是的,先生。”    程笙见她神色淡淡,像是早已习以为常, 心里难免有些怜悯之情,不打算再揭人伤疤,唔了一声说,“抱歉。”    阿琴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很快又垂眸道,“先生不用道歉。”    程笙笑了笑没说什么,转身要走,不知想到什么又转回身,“你在马场好好做事,管事不会亏待你。”    面前少女一头黑发束在脑后,单眼皮,鼻尖一颗秀气小痣,嘴角微微有些向下撇,整个人看上去清清冷冷。    他不动声色收回目光。下一秒阿琴抬起头来看他,只看见男人微微侧着的脸,嘴角笑意淡淡,样貌英俊温柔。    阿琴有短暂失神。    “谢谢。”只是片刻她就回过神来,低声道一句谢。    马场里的下人渐渐都知道新来了个姑娘,模样秀气好看,做事也不怕脏累,认真的很。因此大家都乐意与她往来。只是大家都发现这个叫阿琴的姑娘不爱说话,大多时候只是听。    结果是有人更爱与她说话,有人便慢慢疏远了。但她并不在意。她知道自己寡言少语只是因为“言多必失”。    马场只是程家某一处家产,程笙并不会每一日都来,甚至有时十天半个月见不了一面。但她有耐心等下去。    大概过了半个月,程笙忙完手头紧要公事,马场就又去的勤了些。去的时候不知是不是心血来潮,让人将管事叫来打算问几句阿琴近况。然而在书房对账到一半,推门进来的竟然是个挽起袖子的少女。    程笙先是一怔,继而失笑。管事心思活,可也想的太多,竟然把人直接叫来了。    “最近如何?马场里的事上手没有?”他顺水推舟问道。    阿琴没料到自己被管事叫来就是因为这个,神色适时露出疑惑,“……挺好的。大家都很照顾我。”    “那就好。”程笙点点头,合上手里的账本。再抬头时发现阿琴正盯着墙上一幅字画。    他目光顺着望过去,发觉是原先得的山水图,两行字是他一时兴起题的。于是笑了笑问,“喜欢字画?”    阿琴摇摇头,“我不识字,也不懂画,只是觉得这画上的字好看。”    怪可怜的。程笙心底冒出这几个字。    “那你知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是哪个字?”    “这个知道。是弹琴的那个琴。以前有人写给我看过,好像很难写。”    程笙忍不住又笑,“倒也不是很难。”只是笔画确实不少。他拿起笔,低头在纸上写了“琴”字,再抬头对阿琴说道,“过来看看。”    阿琴慢慢走过去,低头看见纸上一个笔触有力的“琴”。    “要不要试着写一写。”他问,末了将手里的笔递到她面前。阿琴匆匆扫一眼那只白皙修长的手,又看着程笙摇头,“我……我写不好,还是不写了。”    程笙没再劝,笑了笑把笔放下,却听身旁的人忽然说道,“先生,能把这张纸送给我吗?”    他动作一顿,接着明白过来她说的是什么,觉得她这举动孩子气,却还是将纸拿起来递给她,开玩笑道,“写了你的名字,本就是你的。”    程笙微微低头,看着她将那张纸接过去,然后忽然抬脸冲他微微一笑,“谢谢先生。”    这笑容让他微不可察的愣了愣,片刻后他垂眸,抬手碰了碰鼻尖,“……不用。”    出了书房,阿琴停下来低头打量手心薄薄一张纸,最后折叠几次小心放在怀里,回了房才又拿出来,用手捋了几次想消去折痕。    不知想到什么,她动作渐渐慢了下来,盯着虚无一处出神。    耳边似乎还萦绕他温和的嗓音。    她的确生父母不详,是渡边捡到她,让她在军校长大。十几年来她每日训练、吃饭、睡觉,只知道在渡边需要她的时候,她就一定要尽心尽力完成任务。而这回潜入程家马场之前,她也的确如往常一样抱着尽忠的念头。    然而在刚才,她突然开始恐慌,她怕自己会背叛渡边。    此前从没有人这样温和关心自己,从没有人教她写她的名字——其实她早早就被渡边要求学习中文,又怎么可能不识字。    只有程笙是这个唯一。    ……    后来这份唯一被打破。    来马场的那个女人是程笙好友的未婚妻,然而程笙竟然送了她一匹品种极好的白马。那匹白马由她亲自喂养大,现在还要被他亲手送给别人。    深夜里她靠在床头,目光涣散着在心里喃喃,不可以。    绝不可以。    翌日她去餐厅找到那位宋先生的未婚妻,“宿小姐。”    那人看着她,毫无防备且疑惑,“有什么事吗?”    阿琴微微一笑,“程先生说马厩那边已经处理好了,让我来带您过去看看。”    当她扯着这位宿家小姐的头发,完完整整告诉她自己是如何杀死白马时,阿琴忽然觉得前所未有的畅快。一种细微的战栗与热意爬满了她整个身躯。    最后在程笙让自己离开时,一瞬间冷了下来。    她攥紧手,抬头看着他,“先生?”    “怀靳是我的朋友,而宿小姐是他未来妻子……”程笙微微侧过脸不再看她,可阿琴明明白白看见他眼底的失望与愤怒,“我必须给他一个交代。而你杀了白马,这事本身也不可能从轻处置。”    如果她被程笙赶走……阿琴知道等待她的将会是渡边的怒火与惩处,可是更令她无法忍受的是他竟然要赶她走!    “我会给你一笔钱。”他背对着她,已经在忙手头上的公事,厚厚的账本被翻开,最后仿佛叹息似的说道,“你走。”    你走。    这是程笙对她说的最后三个字。    阿琴明白,一旦她踏出马场大门,她就不再是阿琴,而是酒井琴一。过去她曾收到的一切温暖都与这个叫做“酒井琴一”的人无关。与“酒井琴一”如影随形的,只有童年开始无止境的鞭打谩骂、冷冰冰的围墙与号角,还有对渡边永不可能偿还清楚的恩情与所必须听从的命令。    以及未知的惩罚。    渡边为人警惕,这一点她自幼就懂得。可直至被打晕后醒来阿琴才知道,他甚至怀疑自己会在这一年多里起了异心,甚至一定要在人事不省的状态下将她带走。    她睁大眼,叩首道,“酒井请求中尉责罚。”    “责罚?”渡边轻轻嗤笑。    她听着渡边推门离开的脚步声渐渐远离,半晌身子才瘫软下来,后背冷汗涔涔,双眼死死盯着屋内一角。    渡边就这样放过她了吗?    直到后来渡边给了她新的任务,等她得知需要下杀手的人的姓名样貌时,才知道这十几年来她轻视了渡边的手段。    他一向对人从不手软,更何况对于渡边从没有“自己人”的说法。而她这一年多来不仅毫无作为,竟然还因为一己过失被逐出马场,导致部署功亏一篑。    渡边怎么会放过她呢?    阿琴死死咬着牙拿着□□,对准站在楼梯口与人笑着说话的男人。    过去他也曾这样与自己说话。然而今日一切终将被她亲手葬送。    “开枪。”渡边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酒井,这是你唯一一次证明自己忠心的机会。难道你要选择背叛我?”    背叛?    “不要做蠢事。如果程笙知道你的身份后,就该换他对你痛下杀手。”    手心冷汗沾湿了枪握把,阿琴有些愣愣的想,程笙真的会杀掉自己?潜意识里她并不相信,可……    “你觉得他不会?可你看他赶你走的时候有没有半点犹豫?”渡边的嗓音里甚至带上胸有成竹的笑意,“如果你还不动手,那关于你的一切程笙都将知道。包括你的姓名你的身份,还有两年前那一晚……你忘了是谁将你从四个男人身下解救出来?——”    两年前,雨夜,四个男人,肮脏的手与他们下流的神情——    “不要说了!”她浑身颤抖,死死瞪着眼,音量猛然拔高,像一声尖叫。    与话音同时落下的,还有一声枪响。    ☆、第 51 章    “希望下次能跟宋先生谈出一个满意的价格。”    宋怀靳不动声色伸手回握, 笑了笑,“宋某也希望如此。”    接着那英国人又看着程笙, 伸手作握手姿态,挑了挑眉颔首道,“希望有机会也能跟程先生合作。”    程笙与他握手时只是笑了笑, 状似遗憾,“可惜程某志不在此。这回来上海是谈运输生意, 今日跟怀靳同来只是作为他的法律顾问旁听罢了。”    闻言英国人脸都绿了。起初宋怀靳说程笙是他朋友,同是商人,他还打了两份生意的主意, 谁想竟然是法律顾问!亏他刚才还想谈些模棱两可的条件, 结果姓宋的居然早有准备。    宋怀靳与程笙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    阿东阿恒见人从包厢里出来, 默默走上楼梯, 结果人还没站定,阿东突然察觉左前方有黑影一晃而过,他本能觉得不对劲, 正要不顾礼节上前提醒,下一秒左侧走廊尽头就伸出一管黑洞洞的枪口。    “先生——”    “砰”一声枪响, 楼上楼下的人都惊呼尖叫起来, 更多的人起身慌不择路要跑。    阿东已整个人冲了出去, 跑到走廊左侧尽头时正好看见门被重重关上,猛地将门撞开却发现人去楼空。还没来得及翻窗追出去,就又听见楼下传来一声枪响。又引得无数人尖叫逃窜。    听声音是正对窗口的位置,他探身出去, 立刻便看见饭店正门口瘫倒着一个女人,血从她头部喷溅而出,沾染一大片地面。有个青年模样的人本来要去将人抱起来,却突然若有所觉的抬起头,目光跟阿东撞个正着。    那人咬牙看了一眼地上的人,扭头跑进了人群。    “送医院。”宋怀靳脸色阴沉的可怕,冷声吩咐一旁的阿恒,接着垂眸匆匆扫一眼自己的手,手心里已沾满了血,这样的出血量……他唇紧抿着,从衣袋里翻出手帕,跟威廉递给自己的重叠在一起,紧紧按压在程笙的腹部。    程笙仰着脸不住喘息。片刻后微微侧过脸看向宋怀靳,动了动嘴唇轻声说了几个字。    “是不是她。”    ……    “人死了。”    闻言,坐在长椅上的男人直起身,“死了?”    阿东点头,“大概是跳窗开枪后当场死亡的。是自杀,非他杀。”    宋怀靳抬手捏了捏眉心,又问,“同伙呢?找到没有?”    “暂时还没有,但顺着那女人查下去,大概很快就能有结果。”    “尽快查出来。”他面无表情盯着雪白的墙面,心里隐隐急躁,“程笙醒之前我要知道结果,这事也必须瞒着他。”    “那……先生,洪城那边要去消息吗?”    宋怀靳倏的起身,深深呼出一口气,想伸手拿出裤袋里的打火机,却发现裤袋里空无一物。他皱了皱眉,阿东赶紧拿出备在身上的雪茄和打火机递过去。    一朵火苗窜了出来,烧的雪茄前段短暂出现猩红一点。    “秘密告诉程家。”顿了顿又说,“除此之外对所有人封锁消息。”    一封电报发回洪城程家,家中长子出事无异于晴天霹雳,二老当下便买了火车票预备连夜来上海。    这一切宿家自然是不知道的。宿碧每天无非是上课、完成作业、照顾爷爷,周而复始。然而忙起来她也就没多大空闲再去想烦心事,她觉得这倒是好处。倒让她恍惚有一种还是个待嫁少女的错觉。    只是大概太累了,她觉得自己最近有些贪睡。    这日她正在庭院里背书,忽然许妈找来说有宋宅电话打来。宿碧便返回客厅去接,接起来是荣妈的声音,“少夫人,方才杜小姐来了一趟,说是找您的,我告诉她您不在她就走了,只是让我转达一声,还让我下回您在的时候给她回话,这……?”    杜红音?她要做什么?    宿碧想不明白,她是来要狗?    不论如何她潜意识里都不太欢迎,但也只能说,“我知道了,大概明天回宋宅一趟,你跟她说。”    “诶,好。”    挂了电话,一旁的许妈也没多问,只是神色很关切。宿碧想到这些事告诉许妈就等于爷爷也知道了,便笑了笑道,“是宋家要添置点东西时出了点问题,所以荣妈特意问我。”    许妈放下心来,忍不住感叹道,“你嫁人的时候我还总觉得做梦似的,现在才真正觉得你已经不是个养在闺中的小姑娘了。”    闻言宿碧越发觉得隐瞒是正确的,她挽着许妈的手玩笑道,“但不管怎样,我回了宿家就还是跟以前没什么区别,您说对不对?”    “这个嘛……”许妈忍不住笑,“你现在管老爷管的这么严厉,从前可没有这种说一不二的气魄。”    “爷爷是病人,我当然要好好照料他。”    “是是是,多亏有你帮我,我这才轻松不少。估计也是人老了,不比以前经用。”    “您哪里老了。”宿碧发觉爷爷生病后,自己就对生老病死一类的词更加抵触了,“平日多把事情给别的下人做,您多休息。”    许妈摆手,“算了,闲是闲不住的。”    因为提前得了消息,所以第二日放学后宋家司机便等在门口。车刚开到宋宅门口停下,后面就也跟着停下一辆黑色汽车。    宿碧大概猜到是谁,抱着书下了车,在车旁停了停,然后径直朝着后面那辆车走去。    后面车里的司机下车来,绕到右后打开车门,下来个高挑女人,旗袍配高跟鞋,眉毛描的又细又长。    杜红音一只手搭在车门上,笑盈盈道,“宿小姐。”目光流转时暗自打量宿碧,面前一身学生装的少女娇嫩可人,怀里抱几本书,一身书卷气,看着怎么也不像她从其他人口中听见的“宋太太”的模样。    那日聚会有几位太太提到上回谢家晚宴,说北成的宋老板妻子举止大方优雅,挽着丈夫手臂时仿佛天造地设一对,还说从没见过有人能将旗袍穿出那样独特的风韵。    什么风韵?杜红音觉得自己想象不出宿碧穿旗袍的样子,潜意识里大概还是不屑的。    “杜小姐。”宿碧笑了笑,也没将面前人对自己的称呼放在心上,“你过来有事吗?”    “其实也不是多重要的事。”杜红音有些懒洋洋的往车门上靠了靠,“是关于巴勒的一些事,我想亲自过来嘱咐宿小姐一声。”    宿碧几不可察的蹙了蹙眉,后退一步,“杜小姐里面坐。”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客厅里在沙发上相对而坐,宿碧放下书问道,“杜小姐要喝点什么吗?”    “不必了。”杜红音笑笑,“几句话而已,说完我就走。前天刚从上海回来,累的很,好像还没歇过劲来……”说着她又像是不好意思的笑道,“又说远了。其实就是关于巴勒的一些要注意的东西,我怕说给下人听他们记不住。我好歹养了它一段日子,总不能让它因为下人的疏忽而受苦。”    宿碧原本提起茶壶倒了两杯温水,闻言忍不住道,“如果真的担心,那继续将它养在身边才最好。频繁更换主人想来对于巴勒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正是因为想到这一点,我才又将它还给怀靳的。毕竟当初是我夺人所爱。而且要不是我现在真的没办法再养它,即便是还给怀靳我也舍不得的。”    “怀靳”二字莫名让宿碧心里觉得不舒坦。或者说,今日杜红音的到来就让她潜意识觉得不对劲。    杜红音接着说道,“巴勒它每日必定是要人带着出去散步的,至于吃的……”    眼看就要絮絮叨叨说下去,宿碧微微一笑打断道,“抱歉,杜小姐这样说,即便是让我坐在这里听也是记不住的。不如让下人记下来如何?如果还不放心,杜小姐也可以写了之后差人送来。”    杜红音笑容一顿,“……我还以为宿小姐会想听呢,毕竟巴勒的习性只有我与怀靳了解,它还认生,宿小姐不想早日跟它熟悉吗?”    “自然是想的,不过我现在想起来,巴勒最初在宋家养,大概下人们还记得它的习惯?荣妈,你说是不是?”    荣妈见宿碧转头看她,忙上前一步笑道,“我虽年纪大了些,可记性还是好的,少夫人大可放心。”    杜红音攥紧手,她可小看宿碧了,竟然这样伶牙俐齿。勾了勾唇角回道,“……这倒也是。”不过想到今日自己带来的东西……杜红音心情瞬间好转,她站起身,“既然这样,我也就不多打扰了,不过烟瘾犯了,不知宿小姐介不介意我在庭院抽支烟再走?”    宿碧也跟着站起来,笑道,“当然不介意。”    杜红音风情万种的一挑眉,拿起包往外走了两步后便低头翻找起来,先取一支细长女士香烟抿在红唇边,又慢吞吞掏出一个银色打火机。    宿碧抱起书不经意一抬头看见那一抹银色,整个人愣在原地。    红色旗袍的女人背对着她,纤细五指熟练拨开打火机盖,啪嗒一声响,一簇火苗冒了出来。香烟凑近,不多时便被点燃,再一吞吐,烟雾弥漫。    杜红音就在这袅袅烟雾中侧过脸轻笑着看她一眼。    那是她送给宋怀靳的打火机样式。宿碧肯定自己没有认错。可究竟是不是同一个她无从得知。    潜意识里却仿佛已经有了答案,不然杜红音不会是这样的神态,兴许这也才是她来找自己的最大意图……    宿碧慢慢走上前去。    她面无表情盯着杜红音五指间的打火机,问道,“杜小姐,不知是否介意告知我这只打火机的由来?”    ☆、第 52 章    “由来?”杜红音吐出烟雾, 转过身看着宿碧,脸上终于忍不住露出几分得意之色, “哦,这是我在他熟睡时拿走的,当时正巧犯了烟瘾却没有打火机。”    宿碧猛地攥紧手。    熟睡时拿走……显而易见是寻常关系不会有的亲密, 杜红音竟然堂而皇之来自己面前昭示,她明显是刻意, 而如果不是事实……她怎么会有这样的底气?    晴天霹雳也不过如此。    血液一阵阵上涌,宿碧死死咬着牙,盯着面前的女人, 忽然退后两步, 返身走回客厅, 看见摆在桌上盛满水的水杯时毫不犹豫端起来, 然后返回庭院扬手朝杜红音泼了过去。    “啊——”杜红音气急败坏一声尖叫,水顺着她头脸流下来,整个人狼狈不堪, “你做什么!”    “做什么?”宿碧觉得自己声音都在发抖,说话全凭本能, “杜小姐, 我倒想问你来我家是要做什么?你难道不知道什么是廉耻吗?!”    隐忍数天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被点燃, 全数爆发。    起初她被他责备,接着又被刻意冷落这么些天,再多怒气都等的消散了,而对于那个“吻痕”的猜忌只会将她折磨的越来越疲惫, 她只能让自己刻意忽略那些感受,不去过多的想。    杜红音的话和她拿着的打火机却像一桶冰水似的浇醒了自己。    “廉耻?”杜红音冷笑一声,“难道你真以为宋怀靳对你多么一心一意?更何况现在多少人家里养几房姨太,又崇尚爱情自由……怎么,你还要挨着个去跟他们讲廉耻?可没有这样的道理。”    “其他人与我无关。”宿碧攥紧手里的杯子,“我说的廉耻二字是给你听的,明知别人已有家室却还要使这些手段。”    家室?    杜红音抹掉滑落到脸上的水渍,唇角勾了勾,“我与他在一起都是在美国时候的事了,宿小姐那时还不知在哪里裹小脚呢。”    说完冷嗤一声,转身出了宋宅大门。    一直站在客厅里不敢走近的荣妈见两人谈话结束,这才迟疑着上前,等看见宿碧白着脸神思恍惚站在原地时吓了一跳,焦急问道,“少夫人您怎么了?”    宿碧慢吞吞转过身,目光落在荣妈脸上却又没有焦距,愣愣站了片刻深呼吸稳着嗓音道,“荣妈,我出去走走。”    “这……”荣妈愣了,又疑惑又担心,“少夫人要去哪里?”    宿碧摇摇头没回话,将杯子递给荣妈,收回手时才发现自己指尖冰凉,虎口处因为刚才太用力还在隐隐作痛。    见人转身就走,荣妈急了道,“那让司机送您?”    宿碧背转身子拔高些嗓音,用力又摇了摇头,“不用管我!”话音落下时有些哽咽,她不想荣妈听出异常再拦着自己,因此快步往外走去。    那个吻痕……还有杜红音今天来说的这一切……    宿碧只觉得不敢相信,可一切都摆在她眼前,再加上宋怀靳对待自己的态度……    她以为他是谦谦君子,以为他温润绅士,她以为自己总能了解更多关于他的事,以为一切都当的起爷爷所说的那句“好归宿”。    如果这一切都是假的……她该怎么办?    宿碧茫然站在路边。    “……阿碧?”    “阿碧?”    宿碧猛地回过神,转过身发现身后站着的竟然是艾琳。    “艾琳老师。”她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接着侧过脸装作不经意抹了抹眼角,怕还有没擦干净的泪痕。    这点小动作当然没有躲过艾琳的目光,她蹙着眉头,环顾四周后对宿碧说道,“要不要跟我去咖啡厅坐一坐?”    宿碧犹豫片刻,点点头。    “想喝什么,今天我请客。”在咖啡厅坐下后,艾琳冲对面的人眨了眨眼。面前的少女看上去脸色苍白,大概需要一杯热饮缓和心情。    宿碧笑得勉强,“跟您一样就好。”    “那好。”艾琳低头看一眼菜单就递还给侍应生,“请给我们两杯热牛奶,再多放一点糖。”    “好的,请稍等。”    等侍应生拿着菜单离开后,艾琳才对宿碧说道,“心情不好的时候喝一点甜的热牛奶,这是我母亲告诉我的方法。会好很多。”    宿碧觉得自己现在的模样大概很糟糕,因此才被艾琳看出来还这样安慰自己。只能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艾琳问,“介意告诉我吗?”    见宿碧抬头看着自己,又露出一个温和笑容,“这里只有你和我,我乐意做你的倾听者并为你保守秘密。你愿意告诉我吗?”    宿碧心里的确忍的难受,她清楚自己或许需要向别人倾诉,需要一位比她阅历更加丰富的人给她一些建议……或许说出来,她心里会好受一些。    她真的无法再独自忍下去。    “我……”说着又顿了顿,宿碧不知道自己该从何说起,抬眼看过去正好看见艾琳温柔望过来,心里好像就多了些勇气。    “其实是一些我自己的私事。艾琳老师,我……您知道我已经结婚了吗?”    艾琳点点头,“周芸告诉过我们。”说完见宿碧垂眼盯着桌面,迟疑片刻后猜测道,“是……关于这方面的事情吗?”    “嗯。”宿碧点头,继续说道,“其实我也不清楚这些事告诉您是否合适,不知道问您这些会不会让人觉得唐突……”说着问一句,“艾琳老师,如果是您,您会喜欢父母定下的亲事吗?会不会喜欢对方?”    艾琳大概猜到一些,不过并没有深究问下去,回答道,“中国有句古话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句话你比我更了解。但父母的安排子女并不一定反感,缘分这样的东西实在很难说清楚。或许我会喜欢也说不定。”    缘分……    宋怀靳到底是怎样看待与她的婚约的?    “那如果……有一个人,你最初以为他很好,可突然有一日却发现,发现他骗了你……”    “那要看他骗我的是什么。”艾琳神情温柔坚定,“如果是无伤大雅的事情,或者是善意的,可以试着去理解和原谅。但如果是不好的事……”说着她安抚的笑了笑,“跟他好好谈一谈,开诚布公的谈一谈,去寻找一个结果。如果发现结果真的那么糟糕,糟糕到令人无法忍受,那么就给自己一个轻松的选择。”    “……轻松的选择?”    艾琳就像每一回上课时一样耐心与谆谆善诱,“我不清楚事情始末,所以我的意见你权当参考。我的意见,一切以让你感到开心为前提。有时不用自己一个人顾虑太多,不用担心太多。即便社会总是对女人更苛刻些。”    话音刚落,侍应生端着托盘走近,两人默契止住话头。    “请慢用。”冒着热气的甜牛奶摆在面前,宿碧忍不住伸手环住杯壁,暖意一点点从手心沁入,就像之前她在办公室接过的那杯热茶,心底也因此稍稍平静。    可眼眶却忍不住发热。    “想不想听我的故事?”艾琳笑了笑说道。    宿碧一愣,然后点头。    “我还在英国时有一位丈夫,我跟他非常相爱。就这样过了几年,后来我发觉他越来越不对劲,直到朋友告诉我,她曾看见我的丈夫与一位牧师的女儿出双入对。开始我不愿意相信,直到自己亲眼所见。”    艾琳平静的像在讲别人的故事。    “最后,我不顾家人反对,跟他离婚了。”    宿碧怔怔的看着艾琳,她一定是猜出令自己困扰难过的事了……所以才用自己的经历来开解自己。    只是“离婚”二字让宿碧有些出神。    “中国对女人的束缚更多……阿碧,你这么聪明,一定明白老师的意思了。不管什么时候,一定要为自己做选择。”    ……    “少夫人,您回来了?”荣妈赶紧迎上去。    宿碧颔首,走到楼梯口时顿了顿,转身看着荣妈,“荣妈,帮我请杨叔进来,我有事拜托他帮忙。”    “诶……”荣妈迟疑着应声,又忍不住问,“少夫人,您没事?”    “我没事。”宿碧微微一笑,“我能有什么事。荣妈快去。”    荣妈欲言又止,最终点点头转身走了。不一会杨叔进来,站在玄关处问道,“少夫人,您找我?”    “杨叔。”宿碧笑了笑,“过来说。”    闻言杨叔快步走到沙发旁边,心里有些忐忑,少夫人是要问他先生的事?可……这他也不能说,要是不说,万一少夫人听了心情不好可怎么办?    “杨叔,宋大哥他是在上海,对不对?”    杨叔一愣,“少夫人,这……”    宿碧证实了猜测,只觉得心里凉的厉害,“你不用瞒我,我都知道了。我只问你,他什么时候会回来?”    “先生的归期……我实在不清楚。”杨叔低着头答道。    等待仿佛遥遥无期。    宿碧心里哽得难受,“我知道了,杨叔你去忙。”说完便站起身,起身上楼回了卧室。然而关上卧房门,却觉得一刻也待不下去。她又将门推开,站在楼梯口喊了一声荣妈。    “荣妈。”宿碧连笑的力气都没了,“麻烦帮我收拾一间客房。”    ☆、第 53 章    清晨宿碧刚下楼, 就见杨叔一脸凝重的站在客厅里。    “怎么了,杨叔。”    “少夫人。”杨叔顿了顿, “今日……程家办起了丧事,已经传的满城风雨。”    宿碧一愣,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程家的丧事?谁?”    “程家长子,程笙程先生。”    程大哥?宿碧不敢置信, 怀疑自己听错,她几步走到杨叔面前,见后者一脸凝重, 忍不住道, “程笙, 程大哥?怎么会突然——”    丧事?程大哥死了?!    “确有其事?”    杨叔点点头, “确有其事。”    “而且……”杨叔斟酌片刻接着说道,“这回先生去上海,程先生是跟他一同去的。”    一同去的?程笙却突然死了?宿碧心紧紧揪起来, “那……那宋大哥他?”    “少夫人别担心,现在许多事情还没法得知, 包括程先生的死因。况且,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先生一定不会有事。”    宿碧只觉得整个人心烦意乱,前一刻明明还抵触想到他,现在却不由自主担心,整个人心慌的厉害。    “杨叔, 你能不能联系到上海那边?”    杨叔点点头,“我已经发电报过去了。”    “有回音之后一定立刻告诉我。”宿碧来回踱步,叮嘱时语速有些快。她现在一面是震惊和难过于程笙的死,一面又忍不住担心宋怀靳。    他们是在上海遇到什么麻烦了?还是单纯突发意外?    可是上回见程笙时他看起来并没有身体方面的异样……    宿碧从没有对“世事无常”四个字有这样直接的感触,她实在坐不住,又想到杨叔说程家已在办丧事,便问道,“那我今日上门去合不合适?”    “恐怕要过两日,程先生……遗体还在上海。”    宿碧愣愣坐在沙发上,想起与程笙见面时的印象,只觉得他性格温和且举止儒雅,忍不住感到有些难过与惋惜。    她尚且如此,宋怀靳与他还是多年旧友,大概会更难过?    又过两日,程笙遗体终于回到洪城,程家默不作声办起丧事,然而前来吊唁的人依旧络绎不绝。宿碧换一身黑衣,让杨叔送自己去了程家。    白发人送黑发人,程家二老皆神情消沉悲痛,像被抽去精气神,一瞬间老了十岁不止。程家次子站在父母身边,不时颔首与前来的宾客寒暄,神色看上去十分疲惫,像是好几日不曾睡过好觉。    宿碧站在不远处打量一眼,竟然不敢上前去。    太突然了……    她心里叹息一声,正要上前去道一句“节哀顺变”,目光却无意中看见左前方一个高大身影。宿碧一愣,停下步子看过去。    穿衬衣马甲的男人站在不远处,手插进裤袋,下颌处有淡青色浅浅胡茬,好像比去上海前消瘦了,神色里显露出深深的疲惫。    宋怀靳同时也在不动声色打量她,目光沉沉,一瞬也不移开。    瘦了。他脑海里最初是这个念头,目光掠过她被黑衣衬的愈发雪白的皮肤,又隐隐皱了皱眉,觉得她脸色似乎不大好,有些苍白。    宋怀靳站在原地等人走过来,却不料宿碧只是看他一眼就将目光淡淡移开。接着那抹身影走向程家二老与次子,说了几句话,对方点点头回应。    他心里忽然烦闷起来。她是什么意思?还在闹脾气?    插进裤袋里的手又习惯性要去摸那只打火机,然而裤袋里空无一物。宋怀靳这才恍觉不知从哪日起,打火机就像凭空消失一般。不过当时他有意不想去想她,又实在太忙,因此忽略了。    能去哪里?自己给弄丢了?    他眉头皱了皱,索性抬了步子朝着那边走去。    “宋太太可以去那边稍微坐一坐。”程筠看见走近的人,点了点头示意道,“怀靳哥。”    宋怀靳颔首,“我带她过去。”    宿碧心里抗拒,但也清楚人前并不能闹得难看,只能笑了笑,跟着身旁的男人一起往客人休息的地方去。    一路无言。    两人在僻静一角坐下,这一处只能隐隐听见周围人的说话声,大概算最清静的一处——或许也是因为来这里的人里头,不少人并非只是简简单单来参与一场葬礼。程家长子一死,多的是想要与程筠结交熟悉的人。    所谓人走茶凉,不外如是。    宋怀靳往后倚靠在椅背上,抬手捏了捏眉心。他这两晚几乎没怎么合眼,一是没空睡,二也是无法入眠。    程笙与他是多年好友,说挚交也不为过,然而……    他心里沉痛烦闷,面前少女却面无表情平静坐着,仿佛他是个陌生人似的。    “打算一直不说话?”他目光沉沉的看着她,打破沉默。声音有些沙哑。    宿碧没看他,“……我们回去谈一谈。”    “谈?”他皱眉,神色不算太好,隐隐有些不耐,“如果是先前租界的事,那么不必再谈。我以为这么些天你已经想明白了。”    他没有耐心再扯这个。    手动了动,想拿一支烟出来,却发觉根本没带在身边。这些日子他烟瘾变得很大,不抽根本难以忍耐。因此说完就想起身去拿烟。    “不是那件事。”她有意克制自己的情绪,使自己不至于在大庭广众之下失态,“关于别的。你先忙,我在家里等你。”    说完便站起身,却猛地被一只手给攥住手腕。    “什么事?”他盯着她,“现在说。”    他原本以为过了这些日子回来,她能想明白,到时候一切回归正轨,该如何便如何。可宋怀靳却没想到她几乎像变了个人——过分冷静疏离,一点没有过去的少女姿态与信赖他、爱慕他的模样。    “现在说?”宿碧挣了挣,却没挣脱。她扯了扯嘴角,眼底却没什么笑意,“何必要将难堪的事公诸于众?”    她现在像是浑身长满刺,尖锐的很。    宋怀靳蓦然松了手,轻笑一声,“难堪的事?”    宿碧慢慢抬眼看向宋怀靳,这是今日第一回这样长久直视他。面前的男人即便疲惫且风尘仆仆,但也依旧英俊夺人目光。    她脑海里像有两个人在拉扯,一个想要不顾一切质问他,近乎歇斯底里,另一个则尚存一分理智,冷静的近乎冷漠。    “你先忙。”说完她就立刻转过身,匆匆往门口走了。    宋怀靳站在原地,目光沉沉看着人走远。半晌才动了动,朝反方向走去,重新走入人群之中。    ……    宿碧一直等到夜里十一点多。    西洋挂钟的时针已无限接近数字十二,她靠在沙发上,静静等着整点清脆的报时声。然而在此之前先听见的是由远及近的汽车声响。    她坐着没有动。    荣妈还不肯睡,听见响动快步去将门打开,开了门还没转身,就听见身后宿碧说道,“荣妈,你去睡。辛苦你陪我等这么晚。”    “这有什么。”荣妈笑了笑,心里觉着新婚燕尔的夫妻两个久别,重逢后少不了温存,便识趣不再打扰,走之前只说,“少夫人,有事再叫我就是。”    宿碧回身看着人笑道,“嗯。”    荣妈离开后不久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响起来,走进客厅里的男人像没看见沙发上还坐着个人,径直就朝着楼梯走去。宿碧抬起眼看着他背影,正欲起身,却见人步子忽然顿住,随意搭在楼梯扶手上的右手用力握了握。    宋怀靳倏的转身大步走过来,眼底甚至有些阴沉。    宿碧松了力,人又坐回沙发上。    他走到沙发旁边一把扯过她手腕攥住,另一只手迫使她抬起脸仰头看着自己,定定对视片刻忽然勾了勾唇角,似笑非笑,“不是说有事要谈?”    宿碧仰着脸看着他,脑海里一瞬间涌现这些日子的种种,原本强压的思绪一瞬间疯长,她竭力克制着,只沉默片刻后轻声说道,“我有话想问你。”    宋怀靳将人松开,后退两步坐在她对面沙发上,伸手拿出烟点燃,眉眼的冷淡都淹没在烟雾之中。    杜红音的话仿佛又在耳边响起。宿碧攥紧手,平静道,“我送你的打火机呢?”    他手顿了顿,淡淡回道,“没带在身上。”    说谎。    他还在说谎。    “是没带在身上,还是弄丢了。”她又问,“或者干脆送给了别人?”    宋怀靳皱眉,“什么?”    “我想知道,为什么打火机会在杜红音手上。”    倏的,他原本垂下的眼抬起来看着她,慢慢坐直身子,伸手将烟按进烟灰缸里摁灭。    客厅里静的可怕。    而这短暂的沉默让她的心彻底沉了下去,她深吸一口气,说道,“如果这个你不愿意说……那我再问你一件事,我们在上海时,那天晚上你……”    “她跟你说了什么?”然而话未说完就被他打断。    下一刻宿碧猛地站起身,脑海里那个歇斯底里不敢置信的人终于占了上风,“上海那一晚你回来,脖子上的痕迹到底是怎么来的?!”    “咚”    这时西洋钟终于响起报时钟声,在过分安静的客厅里响起来,最后消散的是颤颤巍巍的回声,与发条走尽时骤然停止的“咯吱”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捅破窗户纸啦。    依旧卡文卡的要死,唉    ☆、第 54 章    他波澜不惊的看着她。    “根本不是虫子咬的, ”宿碧声音有些抖,“是吗?”    其实她很想竭力表现出平静一面, 然而嗓音却出卖了她。甚至宿碧能感觉到眼眶已留不住满盈的泪水,只要她现在一眨眼,眼泪立刻会顺着脸颊流下来。    她不想哭。    所以只能睁着眼, 眼睛红得像兔子一样。然而却是一只浑身绷的紧紧的,以尖牙与利刺伪装的兔子。    说完宿碧觉得这里仿佛一刻也待不下去, 她转过身就往楼梯走去。在她转身的那一瞬,眼泪扑扑簌簌的滚落。    她为什么总是这么弱势?这么狼狈?即便是在这种时候?!为什么不能冷漠而镇定的与他对峙?!    刚走到楼梯口宿碧就被人从身后一把揽住。    “你放开我!”她猛地拔高音量。    刚被惊动走到客厅门口的荣妈吓了一跳,怎么也没想到先生和少夫人竟然在吵架, 虽然担心却也知道不是自己能插手的, 只得默默退下去。    宋怀靳用了力气将人扣在怀里, 沉着嗓音, “别闹!”    “闹?”宿碧一面笑起来一面掉着眼泪,“那些事是不是真的?你竟然还说我是在闹?”    她也不挣扎了,只用了力将手从他手里抽出, 别过脸不看他。    宋怀靳脑子里乱七八糟,有些焦躁。他没料到自己去上海这段日子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 杜红音竟然先一步回洪城将事情告诉了她。    这些事会被宿碧知道, 这完完全全不在他意料之中。    自己被杜红音给耍了。    他将人松开, 返身又要去拿烟,右手手指无意识动了动,转过身背对宿碧那一刻,忽然厌烦于自己的烦闷不安, 于是先于大脑思索说出那三个字,声音低低传到宿碧耳边,“是真的。”    好像没什么情绪,然而却最让人心寒。    哪怕有愧疚、忐忑。    却都没有。    宿碧觉得像有一块石头重重压在她心口,沉下去那一刻被压的鲜血淋漓。她站在原地,仿佛用了片刻来真正清楚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是真的……    他亲口承认了……    她这些日子的辗转痛苦根本比不上他亲口承认时带给自己的一分一毫!    宿碧抬手死死捂住脸抽泣,不想发出任何一点声音。她想离开这里,她觉得自己没办法再在这栋房子里停留一分一秒。    深呼吸几次止住哽咽,她放下手,泪眼朦胧的咬牙往楼梯上走,然而一脚踩空猛地往旁边一跌——    膝盖被撞的腾起一阵火辣辣的闷痛,然而下一刻有一种令人心慌的痛感紧接着隐隐从小腹传来。宿碧茫然伸出手先下意识将肚子捂住,整个人蜷缩在原地。    宋怀靳听见声音不对劲,转身看见宿碧跪坐在楼梯口时吓了一跳,将手里东西一扔快步上前,“怎么回事?摔着了?”    她下意识觉得害怕,但又不想让他碰自己,因此别过脸往旁边挪了挪。然而下一刻小腹疼痛骤然加重,宿碧忍不住痛呼一声。    怎么回事?为什么她摔倒了肚子却这么疼?    宋怀靳沉着脸,一把将人打横抱起来,怀里的人却猛地一僵,声音还带着哭腔,“你别动!我肚子好疼。”    肚子疼?他一愣,低头一看,怀中少女一张小脸惨白。    “疼的厉害?”宋怀靳紧皱眉头,“我送你去医院。”    背后一阵阵冒着冷汗,她没说话,闭着眼默许。小腹的疼痛跟来月事时有些像,却又有些区别,而且程度也更厉害。此时宿碧已经觉得呼吸间都对此刻的疼痛是一种负担。    还没走到车旁边,宿碧忽然整个人僵住,一股热流顺着腿流了下去……    她来月事时再怎么疼也不会疼成这样,更何况月事跟摔跤根本没有关联……她忽然伸手攥住宋怀靳衣领,抖着嗓音,“我,我好像流血了……”    他反问时语速又急又快,“哪里?”    怀里的人最后气若游丝吐出两个字,“……肚子。”    这时他正好将人放进车里,收回手时看见一抹暗红出现在手臂上,整个人愣住,回头看一眼躺倒在车上的少女,立刻转过头大步迈开,紧绷着脸坐进驾驶室里。    “你再忍忍,马上到。”    宿碧疼的冷汗涔涔,恍惚中听见男人这句话,本来是无助想要寻求一份依靠与安慰,却又想起来那些事情,眼泪又顺着流入鬓角,不知是疼的还是什么。    ……    “恭喜宋先生,宋太太已经月余的身孕了,幸好及时送来,腹中胎儿没有太大问题,只是接下来一定要好好休养。”    ……怀孕?    宋怀靳原本正站在窗边等,闻言一愣,转过头怔怔看着医生,哑声重复一遍,“怀孕?”    医生笑着点点头,“没错。”初次听闻妻子怀孕消息的丈夫他见的多了,因此只是善意地道,“宋先生可以进去了。现在人已经没有大碍。”    宋怀靳回过神似的应了一声。怀孕……他与她之间的那些事尚且没理清,这个节骨眼得知有孕,也不知会形成个什么局面。他眉头皱了皱又松开。    但想到要做父亲,得知妻子有孕,仍然本能的觉得高兴。    抬腿走到病房门口,推门的手有些迟疑。然而迟疑也只是片刻,接着手下用了力气,病房门被他缓缓推开。    白色病床上躺着的少女身形单薄,脸色还有些苍白,然而竟然是他孩子的母亲了。    他要做父亲了。    宿碧听见响动没有睁眼,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因此装作自己还没有醒。    明明前一刻还在争吵,前些日子每一天都辗转反侧,然而现在却得知自己怀孕了。她只觉得脑子里乱的厉害,心里也慌的没底。    先前她听艾琳讲她故事时,有一瞬间起过同样的念头,可是爷爷尚且重病,不能受任何刺激,她不能让老人家知道这些糟心事加重病情。    怀孕的结果更迫使她打消念头。    她竟然要做母亲了……宿碧心里觉得慌,她心里又雀跃又觉得苦涩,觉得孩子来的不是时候,又怕自己养育不好。想到这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她想抬手按一按,却又不想被宋怀靳识破自己在装睡,只得忍住。    男人脚步很轻,缓缓靠近病床边,而后是衣料窸窸窣窣的响声和坐在椅子上时弄出的动静。    “醒了?”低沉嗓音轻轻在病房里响起。    见被看出来,宿碧脸往另一边转了转,宋怀靳就只能看见她雪白细腻的脖颈、耳朵,以及小小一片脸颊。    他满心喜悦期待霎时被扑灭,愈渐冷了下来。    忍不住抬手捏了捏眉心。宋怀靳又倏的起身走到窗边,想抽烟不能,只得忍着,手插进裤袋里,指尖相碰捻了捻。    “怀孕了,就好好养胎,以前的事就揭过。好不好?”    等宋怀靳回过神时,他已经将这话说出口了。说完立刻就觉得不自在,微微转头看着窗外,烦闷的呼一口气。    揭过?    宿碧撑着身子坐起来,等在靠枕上靠好才缓缓问道,“……我想知道,这个婚约,你是不是从来只当作父母之命?到底有没有真心对待过?”    “你爱我吗?”    宋怀靳动作一顿,转过头看着她。    宿碧靠坐着,面色看上去很平静。    爱?    这个字他从没想过。当初同意婚事,也只是因为被她吸引,即便现在事况一步步失控,但至少那时他依旧以为,不论有没有这位“宋太太”,于他而言并没有什么两样。    他目光沉沉的看着床上的人,一言不发。    宿碧终于脱力似的,放了全身力气向后靠去。靠枕不算太柔软,却结结实实托住她。    其实她心里早该有答案。如果他真的是认认真真对待她与这份婚约,就不会跟杜红音纠缠不清,更不会在上海、他们刚结婚时就……想到这她心里发冷,谁又能说他到底有过多少女人?    怪她没有识人本领,也怪她早早交心。    她觉得自己可笑。    “好好休息。”最终是他打破沉默,四个字稀松平常,“既然怀孕,女校总不能再去了。我让人去替你办手续。”    她忽然轻轻笑一声,“终于如你的愿了,是不是?”    宋怀靳倒水的动作一顿,抬眼看着面前的人,唇角抿着,下颌线绷紧,“……能不能不要说气话?”    宿碧唇角弯了弯,默默转开脸不再说话,整个人看上去恹恹的,没什么生气。宋怀靳重新低头,将一杯水倒七八分满,放下水壶后用手背碰了碰杯壁,觉得温度正好,便端起来递过去。    “我不渴。”说着宿碧闭上眼,声音有些疲惫,“你去忙,不用待在病房里。”    一杯水在空中悬了许久,宋怀靳觉得额角似乎跳了跳,耐心大概终于告罄。他俯身随手将杯子放着,直起身看着她隐忍道,“凡事总有限度,你现在有孕在身,我不跟你多计较什么。只是……别的女人又如何?你才是我唯一的太太,这不够吗?结婚以来我有对你不好过?”    宿碧反而想笑,他大概还觉得那些事根本不算什么?“什么叫好,什么叫不好?”她直直盯着他的眼睛,最后令他几乎节节败退。宋怀靳转过头,抬脚往外走。    不能再说下去。    “我想回宿家住。”她忽然道。    宋怀靳正好走到门口,握着门把的手攥紧了又松开,“……随你。”说完便利落将门打开,片刻后门重新合上,病房里只剩了她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好的,我今天终于认清自己这篇文的本质,就是披着民国皮的古早狗血梗。    希望在看但是还没收藏的小天使摁爪收藏一下啦,爱你们    ☆、第 55 章    等出了院, 宿碧亲自去办了休学。虽然育英里没什么值得留恋的朋友,但艾琳和郑秀宁她却不能不告而别。    “休学?”郑秀宁闻言愣住, 接着很焦急地问道,“怎么突然要休学?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宿碧笑了笑,将鬓角发丝别在耳后, “……因为怀孕了,所以需要在家养身体。”    她心底其实也是渴望这个孩子到来的。    “怀孕?”艾琳跟郑秀宁齐刷刷重复一遍, 宿碧忍不住笑起来。    面前少女白白净净,只是面容看着有些憔悴。即便周芸早跟她们说过宿碧是宋家太太这事,但心里下意识还是将人当作小孩看待的。而眼下竟然已经怀孕要做母亲了……    也正因如此, 两个准备的一箩筐的劝告都咽进了肚子里。郑秀宁想了想, 终究没忍住, “唉……这真是……”她心里觉得惋惜, “实在可惜了,我觉得你要是一直读下去,再去申请大学, 一定会更好的。不过,还是祝贺你。”    宿碧又何尝不觉得可惜, 想了想说道, “以后也可以从头再来。”    “你能有这个想法就太好了。”艾琳走过来温柔拍了拍宿碧的肩膀, “祝贺你。愿上帝保佑。”    办好一切手续要走时,艾琳正好空闲,便送人出去。中途从衣袋里拿出一张纸片递给宿碧,“这是我的住址, 要是你以后有事可以来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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