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19章 18 (19)首页

关灯 护眼     字体: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了。    他沉吟了一番,随后拿起了沙发旁的电话儿:“我需要致电吴女士。”    听见“吴女士”几个字,乔文安轻轻笑了。    布兰迪已经拨出一半儿号码的手顿了一顿,对她这个笑容略显不舒服地皱了皱眉:“你笑什么?”    乔文安的指甲往肉里掐了掐,不过从布兰迪的角度根本看不到。    “你还是没有意识到,以你现在代表工党的政治身份,你和她任何贸然的联络,都反而会给她带来麻烦。”乔文安说,“更何况,我们如今的婚姻关系,已经证明了那位女士的态度——即使她在你的帮助下,即将取得她一直以来都梦寐以求的东西,她仍然没打算和你一路。”    布兰迪没说话,不过原本提起的电话,倒是被他慢慢放了下去。    乔文安掐着的手指微微颤抖,脸上却微微笑了。    “你不是想为她做些什么吗?政治上的手段你不能用,但那些会被翻出来的把柄,我建议你还是自己解决干净。”乔文安说,“就当你最后一次给她省省麻烦。”    117、往事云烟10* ...    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城市都以河为隔, 一半儿庄严肃穆的古老着, 沉淀着历史和秘密;一半儿朝气蓬勃地崭新着,洋溢着希望和新生。    伦敦也是如此, 泰晤士河沉沙汹涌, 波涛分割了灯火璀璨的新区和由肃杀塔桥无言镇守的旧城。    布兰迪的车子顺着小路前行,一路开进了晦暗的夜色, 这片街区越往前, 道路的宽度倒是没怎么变,但是横七竖八的垃圾桶和逼仄的空间越来越让人不舒服。    即使是让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都向往的繁华城市,也有不为人知的阴暗角落。    夜生活刚刚开始的晚上,此处却已经少见人影, 流浪汉抱着看不出颜色的一团被子, 手上叼着一颗味道呛人的烟, 不怀好意地朝路过的人露出一个参差不齐的笑容;黑人和印度裔明显增多,三三两两地聚集在小巷中, 叽里咕噜地低声交流着普通人听不懂的消息,而有行人经过, 那略带恶意的哄笑就会变成短暂的静默,像凶狠的猛兽无声掂量着猎物的斤两几何。这些人里,可能有抢劫杀人犯, 也可能有瘾、君、子。    布兰迪的装扮和这周围的氛围格格不入, 但是他的姿态并不显得无所适从。    暗中观察的人拿不准他究竟是衣冠楚楚的“同类”,还是能捞一笔的潜在“雇主”,一时之间, 并没有人轻举妄动。    布兰迪无言冷笑了一声,等着群蠢蠢欲动的家伙已经开始按捺不住嗜血的本能,他便一个闪身,拐进了深巷中。    深巷里空无一人,一个不知道多少年前就关了门的老酒大门被烈火烧成碳色,漆黑的墙上,涂着街头艺人无聊之余的荧光色涂鸦,布兰迪凝视了那个涂鸦一秒,转身拐上了大路。    那群藏在黑暗里准备从他身上捞一笔的废物们无论如何也不会明白,到手的猎物怎么可能从自己眼前消失,就像他们永远也想象不到,自己曾和他们一样,是蛰伏在这黑夜里、等着磨牙吮血的一员。    “帕利斯卡”是养父的姓氏,而布兰迪并不知道自己的本来姓名是什么。    他是养子,他的亲生母亲不知和什么人生下了他,很快发现无力抚养,于是把他送给了伦敦一户人家,这家人姓“帕利斯卡”。    布兰迪的养父曾是皇家海军的一员,在二战战场上受过伤,退役后凭借抚恤金,和妻子一起在伦敦开了个小小的酒馆,收养了一个孩子,便是布兰迪。    战争改变了这个世界上太多人的命运,也改变了这个退役士兵原本的脾气秉性,他厌恶战争又怀念战争,相对平静的生活让他觉得不够刺激,所以他终日酗酒,靠酒精麻痹大脑获得灵魂的慰藉。他在醉生梦死中怀念他昔日的英勇,侮辱谩骂和暴力,成了他宣泄这种怀念的出口。    英勇的士兵是国之栋梁,但是没有人愿意忍受一个整日醉醺醺如疯子一般的丈夫。    布兰迪的养母在暴力威胁下战战兢兢地生活了数年,终于鼓起勇气,逃离了这个魔窟——只可惜,她自顾不暇,并没有想过带着年幼的布兰迪一起。    布兰迪至今记得养母含泪的最后亲吻,记得她消失在巷子口时,那有如惊弓之鸟的背影。    那亲吻可能是滚烫的,带着希望又带着绝望,但是多年以来,布兰迪宁愿相信养母已经死在了外面——因为如果她活着,他就无法克制住自己想将她挫骨扬灰的欲望。    因为她把年幼的自己,一个人,留在了地狱里。    那拨不开迷雾的童年让布兰迪很快沦为问题少年,嗑、药,抢劫,酗酒……他一点点地成为和他养父一样烂泥扶不上墙的垃圾。    而这个“垃圾榜样”,直到死亡,才终于体现出了一点他作为垃圾的最后意义——让布兰迪从烂泥潭中清醒。    那是一场大火,布兰迪难得没有喝得醉醺醺,于是他成功跑了出去,而喝得醉醺醺的那个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布兰迪很少去回忆养父的死亡,没有人因为他在熊熊大火中没有去救养父而苛责他,而只有布兰迪自己知道,其实他本可以。    但他看着逐渐烧起来的火,缓缓向后退去,等到那原本勉强能看到里面的入口被火舌彻底吞噬,他才“惊慌失措”地,大呼救命。    他确实可以选择冲进去,把那个被酒精泡得骨头都朽烂了的男人拖出来。    但拖出来以后又如何呢?    他不无嘲讽地想,说到底,人只有自己才救得了自己。    那场大火过后,他好像终于摆脱了一场经年纠缠他的梦魇,他开始醒悟,开始自救,开始想要回归“正常的生活”。    他回到很久没有回去过的学校,开始学习,找到了一个女朋友开始恋爱,甚至开始制定未来的目标——养父的葬礼上,他对一个衣冠楚楚的年轻人印象深刻,年轻人能和所有人谈笑风生。    按照辈分,他应该是布兰迪的堂兄,而这个堂兄,在英国的海关工作。    而在那时候的布兰迪看来,那恐怕是他见过的,最令人羡慕的工作。    那时的生活开始朝好的方向发展,但是似乎又不算那么好。    高中毕业后,布兰迪和女友都没有钱继续去读大学,所以他们只能打点零工糊口,日渐窘迫的生活让两个人之间性格的矛盾逐渐凸显,争吵成为家庭便饭,布兰迪不止一次想要把拳头挥向女友那争吵中面容扭曲的脸,而他也确实这么做了,而在自己把拳头挥出去的时候,他总是会想到那个被烧成灰烬的“垃圾”——他居然远在地狱,也潜移默化地同化了他。    生活不顺,工作又给了他致命一击,原本还算热情的“堂兄”在听说他也想要进到海关工作的时候,露出了一个“你在开玩笑吗”的表情。对方也许无心,但是布兰迪已经忍受不了任何一点儿轻蔑的情绪,从堂兄的家里离开,他独自一人喝了个酩酊大醉。    他的“自救”之路走到一半,好像突然再次走到了断崖边。    山崖下白骨累累,他往前迈一步,也足够他粉身碎骨。    而这时,他和女友同在打工的餐馆遇到了一点麻烦——老板嫉妒隔壁的中餐厅生意火爆,便举报了对方使用非法劳工,而老板没想到,中餐厅的老板娘很有背景,反过来使用手段,把他们的餐馆逼到开不下去。    餐厅服务员不是一份受人尊敬的工作,但是那时的布兰迪一无所有,这份工作已经是他的全部,他走投无路之下,又一次想到了海关的堂兄,于是他搜集了女老板涉嫌违法的证据,转交给了这位堂兄。    而他没想到的是,他转交证据的第二天,他就被人砸晕,用麻袋闷在了出门必经的巷子里。    他是被一盆冷水泼醒的,刺骨地寒冷让他克制不住地颤抖。    他揉着脑袋,一抬头,就看到灯光不算太亮的室内,在几个保镖的簇拥之下,坐着一个女人。    他仍然记得她非常的漂亮,比他印象中大多数的东方女人都要漂亮,可是东方女人总是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更年轻,他猜不透她的年纪,就在他不自觉的慨叹对方的美丽时,对方正慢条斯理地看着一份东西。    她的余光感受到布兰迪的动作,眼睛并没有抬,只是笑了一笑。    “醒了?”她说,随后把手里那一沓东西,并不很重地甩到了他面前,“这些东西我看过了,做得不错。”    布兰迪一低头,眼神便是一缩——她扔来的东西,赫然是他递交上去的举报资料。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认出,眼前的女人,就是隔壁中餐厅的女老板。    布兰迪顿时警惕起来。    女老板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布兰迪·帕利斯卡。我调查过你。”她说,“被亲人抛弃,在家暴的阴影中长大,又在大火里抛弃了带给你噩梦的人,让他被火焰吞噬……而现在,你摆脱了过去,要凭借自己的努力向上爬,却四处碰壁……”    布兰迪愕然地看着她。    养父的死是他心里阴暗角落中无人察觉的秘密,却不知道这个女人为什么会轻易窥破。    “这是什么表情?”她很不以为然一般,“你很意外有人提起你养父的死吗?不过说实话,再有人提起的时候,你的表情要更高明一点,才能不露出破绽。”    布兰迪一言不发地盯着她,准备只要她说出一个嘲笑的字,就冲上去和她鱼死网破。    然而她没有。    “你做的材料实在很不错,如果不是你把这些搜罗起来,我都想不到,自己会有这么多把柄流露在外。胆大、心细、有理想……真好,这都恰好是我最欣赏的品质。”    布兰迪一愣。    在他怔愣的表情里,她微笑着说:“我知道你想要进到海关工作,而我,也恰好需要一个长期的帮手……每次事到临头换人都太麻烦了,你们英国人总是喜欢假装自己很有原则……怎么样?要不要考虑跟着我?”    他的答案,当然是“yes”。    ——那是他人生的转折,自此,他的生活,才真正开始向好的方向发展而去。    当然,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完美,他的美好,也带了一点瑕疵……    前女友怀孕了,生下了他们孩子,是个女孩儿,叫Lisa。    自始至终,布兰迪都当前女友是一个过渡期的跳板,是一个让自己回归“正常”的工具,他也并不认为他们之间有过真正的爱情。    没有人会喜欢被跳板纠缠,更没有人觉得自己可以和工具生产后代。    所以,他一直对于这对母女分外抗拒,从潜意思里拒绝承认她们的存在。    即使法律判定了他有抚养责任,他也只是象征性的应付法律而已。    然而他这种态度,却让前女友产生了不满。    女人的直觉,让她把目光对准了当初那个带给布兰迪转折的女人……    而布兰迪也没有想到,她居然真的找到了点儿秘密……    布兰迪深吸一口气,趁着夜色,推开了医院病房的门。    病房的床上,一个女人的身形,背对着他沉睡着,输液的吊瓶就在他的身侧。    别怪我。    他心里默念着,一步步朝那个身影走过去。    要怪,就怪你自己不依不饶的追溯太不合时宜……这是我必须为她做的事。    他在黑暗中,无声的将大量的空气,混入了那个女人输液管里。    118、往事云烟11* ...    气体栓塞, 是一种相对隐蔽的死法。    出现此种情况的人, 会烦躁不安、呼吸困难,心律失常……最终休克, 直至死亡。    这是一个并不缓慢的过程, 而制造这个过程,只需要空气, 就够了。    布兰迪静静站在黑暗里, 看着那个女人猛然动了一下儿。    他知道,那些空气开始产生作用了。    布兰迪回过身,准备退出这间病房。    午夜时分的病房,医护人员并不算多, 等到几个小时以后护士来查看点滴的剩余情况时, 什么抢救都已经晚了。    布兰迪在黑暗里冷然笑了一下儿。    他一直关注着女人, 等的就是今天。    而他没想到的是,在他转过身的瞬间, 病房内灯光突然间大亮。    他一愣,下意识地去阻挡那无处不在的光芒。    但是他也很快意识到, 他现在最该做的事情,是立刻逃跑。    布兰迪整个人都慌张起来,几步冲过去去抢病房的门把手, 却发现病房已经被反锁了!    他愤恨地猛踹了病房大门一脚, 在病房门轰然的晃动声中,布兰迪从门上的反光玻璃看到了身后的状况——那个本该躺在病床上,感到烦躁不安和呼吸困难的“女人”, 竟然已经离开了病床,站了起来。    布兰迪的表情瞬间像是看到了鬼一样,想要暴力扭开病房门的手,都跟着哆嗦了一下儿。    然而他不敢动,甚至没敢回头。    因为布兰迪看到背后的“鬼”,一手用枪指着他的头,另一手摘掉了脑袋上蓬乱的假发。    布兰迪顿时充满了一种懊悔的情绪——他刚才是怎么会把这个人的身形看成一个女人的?那明明是个精壮的亚洲男性!    布兰迪的眼神飞快的动起来——他在思索,在如何不激怒身后那个人的情况下,找到脱身的办法。    然而他的办法还没找到,身侧又响起了一个女声——而他根本不知道那个方向,什么时候藏了人!    这个女声带着明显的亚洲口音,甚至有几分耳熟。    她似乎是笑了笑,像是和他打招呼一样:“帕利斯卡先生,请转过身来,举起手。”    布兰迪愣了一下儿,转过身,先是看到了一个装了消、音、器的黑洞洞的枪口。    他随即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十分识时务地举起了手,彻底转过身来,顺着那支枪朝持枪人看去,意外地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你是……”布兰迪瞳孔紧缩,嘴上却打了个磕绊——他认得这个女人,他不记得对方的名字,却知道她和“丈夫”,一直供职于慈善组织,和他管理着的慈善基金会多有合作。    甚至于不久前,他还邀请这个女人还参加了自己的婚礼……    “国际刑警。”沈安萌面无表情地表明身份,还朝他亮了亮证件,举枪的手却十分稳,“这里是医院,救死扶伤的地方,我不想在这里发生更多的流血事件,希望帕利斯卡先生配合我们的调查。”    布兰迪面对枪口并没敢动,但是这不代表他愿意束手就擒:“国际刑警的行动不能涉及任何政、治、斗争,我现在代表工党,大选在即,你逮捕我,这是政治行为,是政治迫害!你们没有权利逮捕我!你们……”    “是的。”沈安萌冷静的打断了他,“我们原本没有机会逮捕你,但是现在有了。”    沈安萌并不废话,单手拿出一个有夜视功能的摄录设备,调出早就准备好的回放——那恰好是布兰迪将空气注入病床上病人输液管儿的画面。    布兰迪顿时愣住了——他这才猛然意识到,这是一个圈套!    有人布下了天罗地网,专门在这里等着他,等着他一头扎进来!    是谁?!会是谁?!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的瞳孔顿时一缩!    沈安萌却并没准备给他想通的时间,收起摄录视频,手从腰间翻出了一副手铐。    “帕利斯卡先生,您涉嫌故意杀人,虽然未遂。”她将手铐利落地铐在了布兰迪的手上,“请和我们回去接受调查!”    布兰迪刚要反抗,却发现一杆、枪、无声无息地抵在了自己的后腰上——是那个假扮女人的亚洲男性。    布兰迪想要高呼的声音顿时被这一枪堵在了喉咙里,半晌,“咕咚”一声,被迫吞了下去。    伦敦的夜色如故,天幕遮过,在此之下,有灯红酒绿,也有阴暗龌龊。    一辆黑色的在夜色的遮掩下,悄然驶出了这片掩藏了无数未知的旧街区。    转眼又是黎明。    而距离耀康集团的“庆典”,还有三天。    ++++++++++++++++++++++++++++++++++++++    严修筠的手机上同时收到两条没有署名的消息。    一条言简意赅,只发来了两个字“归案”。    而另一条则显得更有内容一些——“他晚上没有回来,他的行踪我会代为遮掩,但是不能遮掩太久,小心其他人。”    严修筠无声将两条信息看过,心里有数儿地,全然按了删除。    比起其他人十分有分寸的联络,季绍钧是最不拿自己当外人的一个——他的微信一会儿一条,连严天意对他翻了个白眼儿,他都要发微信过来告状。    严修筠面无表情地直接把他放进了黑名单里。    而被他一直置顶的那个对话框,最后一次对话时间,则安安静静地停留在很多天以前。    那是他发给江晚晴的——【等我回来】。    车里的电台中播放着政、治、新闻,主持人口沫横飞地讲述着脱欧条款在议会引发的争吵,过了一会儿,话题被引到了大选上,这个明显长了工党舌头的主持人一再强调,即使脱欧会引发对首相的不信任投票,但是从大数据来看,民众对首相女士的一系列政策仍然表示了肯定,支持率遥遥领先。    严修筠冷笑一声,把这还没感觉到大难临头的电台关掉了。    大选前夕,竞选基金会的主要负责人被捕,这相当于直接给竞选者捅了一刀的消息,对方尚且不知道。    他长长出了一口气,发动了汽车,一路驶向了“耀康集团”。    严修筠觉得自己像是经历了一段漫长的旅途,沿途的风景令人眼花缭乱,他仍然能记得起自己出发时那跃跃欲试的心情,然而等到千帆过尽,他发现自己尝遍了颠簸疲惫后,却仍是孤身一人游荡在空茫的海上。    可是他早已厌倦了被当做匆匆浮世中的过客。    而此刻,他好像终于可以成为归人。    江晚晴在实验室里待了几天,没有昼夜的环境,让她的时间观念变得淡薄——她几乎怀疑他们把“耀康集团”实验室设置在地下是故意的,简直是资本家才能想出这种让人不眠不休工作到忘我的方法。    而江晚晴不知道,其实忘我工作的人自始至终只有她一个——其他人知道她是半个老板,所以饿了给饭吃,困了递枕头,除了这种战战兢兢的关心以外,根本没有人敢来烦她。    这天,她趴在办公桌上睡了一会儿,又被仪器“滴滴”的提醒声叫醒。    江晚晴朦胧着一双眼,腰酸背痛地坐直了身体,站起身准备去关掉仪器的时候,这一动,就发现自己的肩颈一抽一抽地疼。    她下意识的想要去揉揉自己的肩膀,却有一双手,先她一步,落在了她酸痛的位置。    江晚晴顿时僵住了。    而那双手的力道恰到好处,用掌心的温度,一起驱散了她疲惫的酸痛。    她熟悉这个温度。    而那个温度的主人在她身后,替她揉着肩膀:“我回来了。”    江晚晴的耳边一片空白,在他的声音里,仿佛仪器的“滴滴”声,都识时务地变小了。    江晚晴没有回头,轻轻挣脱了他的手,走过去,取走了自动打印的数据单,心不在焉地看,顺手关掉了仪器的电源。    她听得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却只有靠和他保持距离,才能不让他察觉自己的心跳如鼓:“如何,顺利吗?”    他似乎是思考了几秒:“发生了很多事。”    江晚晴听见他的回答,却不是直接的回答。    他说:“但是马上,那就都是过去的事了。”    “这样。”    江晚晴故作镇定地点了点头,手里的报告被她来回看了三遍,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她有些心烦意乱地干脆回过了头,和严修筠对视。    这一看之下,她微微愣了一愣。    她见到的严修筠大多从容镇定,而此刻站在她面前的人则带着风尘仆仆的疲惫,仿佛是一个饱经风霜后才终于找到家的旅人。    他的“归来”如此迫不及待,连整理仪容的时间似乎都没有。    这样的严修筠让江晚晴原本就是装出来的镇定裂了一道缝。    一个画面似乎在她脑海里突然一闪而过。    茫茫人海中,她好像曾经也是这样,一眼之间便锁定了那个眉目分明的过客。    只可惜,那个画面又很快消失了。    “我……”江晚晴的眼神动了一动,似乎是头疼地捏了一下太阳穴,抬起眼,又下意识去摸严修筠脸上冒出来的一点胡茬。    “我还是没有想起你。”江晚晴说,似乎是有点儿沮丧,又似乎是有点儿不甘心,“五年,已经快要六年了……你的隐瞒,我也没决定好要不要原谅你。”    严修筠握住她的手,安静而温柔地看着她。    他安静的模样让江晚晴没有办法生气,只好笑了一笑,扬了扬手中的实验数据单。    “不过,我应该已经准备好了,先去参加那‘最后的典礼’。”    作者有话要说: 注1:气体栓塞,(以下内容来自百度百科)    若在短时间内进入血管的空气量过多,由于心脏搏动,空气与血液可在右心房和右心室中混合形成泡沫状血液,这种泡沫状血液在心脏收缩时无法排出,易阻塞于右心室和肺动脉干出口,严重时可导致血液循环中断而危及生命。    如是少量气体进入血管,虽不会形成泡沫状血液,但仍有可能形成气泡而阻塞局布细小血管。护士在为病人输液、输血时,必须排除管路中的气体,就是基于这个道理。    119、往事云烟12* ...    严修筠能在生死一念的时候, 听懂她的“置之死地而后生”, 便也能在这个时候,听懂她“最后的庆典”。    关于往事, 如果以前是严修筠的“不想说”, 那么现在,已经轮到江晚晴“不想听”了。    虽然她暂时什么都不记得, 但严修筠就是有一种神秘的直觉, 感觉到她并不准备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将一些猜测和盘托出。    江晚晴在知道有“往事”这种东西存在之后,就不再提起“往事”了,她像一个和时间赛跑的人,以自己的姿态坚决的告诉严修筠, 只要她跑得足够快, 她不想知道的事情就追不上她;而她如果有了闲情逸致, 那么她不介意停下来,好好清算一下儿过往。    他已经错过了可以继续隐瞒或者直言不讳的机会了。    严修筠只好握着她的手, 把视线转移到了她手上的报告数据上。    上面隐约可见“Dopamine(多巴胺)”、“glutamate(谷氨酸盐)”的字样。    严修筠的眉微微皱了一皱:“……你有什么发现?”    江晚晴挣开他的手,重新把视线落在了实验报告上。    那份被她看了三遍都没看进去的报告, 终于在她第四遍浏览的时候,让她看出了些许端倪。    江晚晴笑了一下儿,露出了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    那不是一种陡然知道秘密的恍然大悟, 而是一种早有预设的猜测, 而结果正中了她的细思极恐——是的,严修筠只看她的表情,就知道这个结果, 她原本不想接受,但是不得不接受。    “无论是精神分裂症,还是认知功能障碍,在疾病的发展过程中,都会遭遇一个无可避免的重要机制——前额叶皮层功能低下。”江晚晴说,“前额叶皮层功能低下则分为瞬间和常态两种,瞬间的功能低下,会让人的时间感减慢或者加快,同时自我意识短暂消失——这种感觉普通人也会体验;而常态的前额叶皮层功能低下,引发的结果,就是精神分裂与认知功能障碍,这是我们俗称的精神病。”    严修筠顿了一顿:“……现在的精神分裂症阴性症状治疗领域,对大脑前额叶皮层功能低下的病理研究,不说一片空白,但仍然是未突破的重点和难点。”    “是的。”江晚晴说,“传统抗精神分裂药物,多是着重于控制Dopamine——也就是我们都知道的多巴胺的水平。”    严修筠没有吭声。    多巴胺是一种神经传导物质,它的多少,决定了人大脑的兴奋程度。    过少的多巴胺使人麻木,过多的多巴胺使人亢奋,精神病临床医学界曾有一种说法,认为精神病人的异常行为,是多巴胺分泌量不稳定的结果。    知道严修筠想到了什么,江晚晴叹了口气,从专业的角度否定了严修筠想到的那种说法:“但是多巴胺的作用对大脑前额叶皮层功能的具体影响,是一个非常难以检测到的未知数;不过,从多年临床的结果来看,传统抗精神分裂药物的作用并不理想,由此可见,控制多巴胺的水平,很难甚至于并不能改善大脑前额叶皮层功能低下这一发病机制,所以治疗大多无效。”    她这么说,严修筠就已经领会到了她的关注点:“……所以,当年你参与研发的药物,重点并不在多巴胺。”    江晚晴用表情承认了这一说法:“既然前额叶皮层功能低下的病理研究是尚未突破领域,且已知的控制多巴胺疗法并不奏效,所以我们的团队在想要取得突破性进展的时候,思路只能是弯道超车——我们绕过了研究多巴胺对前额叶皮层功能的影响,转而把注意力放在了另一种神经传导介质——谷氨酸盐上。”    江晚晴叹了一口气,把她用剩下的药片装在玻璃容器里,托在手心给严修筠看:“我已经通过成分检测和一系列实验证实了,这个药物的机制,是控制谷氨酸盐的水平。”    严修筠的眼神动了动,想到了唐艺惟提起过的“术后药物”,但是他又很快否定了这一想法儿。    唐艺惟母亲死亡的具体事件他并不清楚,但是推算起来,那至少是十年甚至将近二十年之前的事情了,可是江晚晴跟着导师的团队,研发这种划时代的抗精神分裂药物,则是江晚晴研究生时候的事。    这中间有一个微妙的时间差,除非江晚晴穿越了,否则,江晚晴研究的药物不可能在十几年前杀死了唐艺惟的母亲。    更何况,唐母死于心脏骤停——而谷氨酸盐在人脑中量的多少,并不会引发人过度的兴奋或过度的消极。    倒是多巴胺的量达到一定水平,才会让人产生极度兴奋的感觉,从而会引发心脏骤停——这种说法是有现实依据的,早有研究表明,瘾、君、子在吸毒时,脑内多巴胺的水平会明显异常。    “这不是唐艺惟母亲术后服用的药物。”严修筠说,“唐艺惟母亲的死和你研究的药物没有关系。”    江晚晴缓缓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苦笑了一声:“可是这是Lisa的母亲在术后服用的药物。”    严修筠顿了一顿,立刻握住了江晚晴的手,把那几片剩余的药片放回了实验台上,手上的力度加码,只为了吸引江晚晴的注意,想要试图阻止她想下去:“但是Lisa的母亲还活着。”    “嗯。”江晚晴道,脸色仍然并不好,“可是,如果……他们对唐艺惟的母亲和Lisa的母亲,原本的实验目的就不一样呢?”    严修筠的眼神一闪。    江晚晴没有抽回自己的手,而严修筠感觉到她的手心一片冰凉。    “我们看过于敏达的日记。”江晚晴说,“最初的时候,他是个实验狂人,是个不择手段的疯子——但是他研究那个恐怖手术的初衷,是为了治病救人的,他最初的目的,是想让患有精神类疾病的病人恢复正常。”    严修筠瞳孔一缩:“可是后来不是了。”    “对,后来不是了。”江晚晴反握着严修筠的手,想从他那里汲取一点儿温度,“他在最初实验者身上实行手术失败,这个失败让他经历了一系列的变故——他看不起梅嘉裕老先生,可是他被自己看不起的人取代了位置;他的引以为傲的研究被紧急中断,所有资料都成了封存档案永不开启;他从众人眼中的‘天才’,变成了一个进行危险实验的‘疯子’……他狂妄、他高傲,但是疯子与天才只有一线之隔,这些变故扭曲了他原本只能算是个愤青的本性,也扭曲了进行实验的初衷。”    严修筠揽住她:“晚晴……”    江晚晴却像没听见他的呼唤。    “……于敏达自从出走开始,进行了各种各样抛弃道德底线的实验,这些实验勉强可以算作他对科学的探索;可唯独那个手术不算。”江晚晴说,“那个手术发展到现在让他的目的昭然若揭,他的目的,已经不是为了让手术成功了——他只是不断地通过这个手术,找回自己在学校里丢光了的面子。”    严修筠无法反驳。    “他做这个手术,只是为了证明‘他能做’。”江晚晴道,“他只是想证明,自己可以不被任何人、任何道德水准约束地为所欲为。”    “吴哲茂和妻子关系不好,怨恨妻子没有给他‘传宗接代’,憎恨妻子的娘家给他带来羞辱,但是他苦于对方的威势,无法和妻子离婚,所以他希望妻子死,又不想背上嫌疑……于敏达给了他这样一个完美的‘术后并发症’。”    “布兰迪·帕利斯卡和吴雅兰狼狈为奸,他用‘政治人物’、‘上流社会’的皮将自己包裹得像个励志传奇,可是在他高呼‘天佑女王’的同时,Lisa和她的妈妈在他眼里就像裤腿上的泥点一样,无时不刻都提醒着他原本来自污泥,不巧,Lisa的妈妈还知道一点吴雅兰的事,所以他希望Lisa的母亲‘永远安静’……于敏达就给了他这样一个‘安静’——这些药片的作用目标绕过了额前叶和多巴胺,直接瞄准了会影响记忆的谷氨酸盐的水平。Lisa说过一些细节,这些细节提醒了我,她妈妈在术后原本该曾有过短暂的清醒,可是这个药物反而摧毁了她的清醒。”    “还有许璐。”江晚晴道,“她想给自己的母亲寻找廉价替代药物,却机缘巧合找到了我的论文……这太巧了——究竟是她恰好找到的?还是有些人把这篇论文放在了她能搜索的最近范围内,让她不经意的一看之下,就醍醐灌顶?”    严修筠沉下脸来,想要制止她不断发散的思维:“可是你参与研发药物的初衷是治病救人,我也并不认为,以于敏达的自负,他会用你研发的药物来完成自己的为所欲为——因为这样的话,功劳就不再是他自己的了。”    江晚晴的眼神动了动,把实验报告轻轻放在了桌子上:“这不是我原本研发的那种药物,虽然成分很熟悉,但是比例不同导致了最终效果的不同。”    严修筠一愣,又沉默了。    是了,为了配合他为所欲为的手术实验,对方一定调整了配方比例,让这个药物配方能够优先达到自己希望的效果。    调整这个比例的人……一定是对药物最熟悉的人。    而对药物最熟悉的人,莫过于研发者。    江晚晴却摇摇头,很快苦笑起来。    “多巴胺过多会造成人亢奋过度,一系列的副作用中的一条,就是会使心脏骤停,而控制谷氨酸盐的药物则没有这样一条副作用。”    “所以,唐艺惟的母亲和Lisa的母亲,同样接受手术,结果却不尽相同。”    “很可惜,大概我研发成功的药物,恰好给了于敏达一个新的思路,让他在这个能够给他找回面子的‘实验’里,探索出了新的‘玩法’——他觉得自己可以通过改变术后药物,随意的控制手术结果。”    江晚晴猛然闭上眼睛,用力抓住了严修筠的手。    “我虽然想不起来,但是我猜得到。你一直避免告诉我当年发生了什么,其中的原因之一,一定是因为你觉得,是你把我卷入了那些我想不起来的往事中——你觉得愧疚。”    严修筠的眼神动了动。    “但是我的严教授,这个愧疚你可以省省了。”江晚晴说,“我相信,以前哪怕没有你,只凭我研发过这个药物,他们也会选中我。”    “正如我说过的,我一直身在局中。”江晚晴睁开眼睛,眼神沉然,“但是他们已经休想摆布我了。”    120、往事云烟13* ...    江晚晴的表情, 有一种窒息感, 她被严修筠抓着肩膀不住地抚摸后背,半晌, 严修筠手心的温度才让她重新想起了呼吸一般。    往事是一座戒备森严的牢, 每一个人都是它的囚徒。    有的人能够挣脱枷锁重获新生,而有的人不能。    江晚晴的眼神浅了又深, 那双明眸中漆黑如深渊, 像是什么妖魔封印在了她的瞳仁里。    严修筠一言不发地看了她几秒,小心翼翼地将手从背后移到了她的脸上:“晚晴……看我。”    江晚晴的视线并不聚焦,茫然地转了过来,许久才分辨出面前的人是严修筠, 挣扎着露出几分清明。    严修筠低低叹了口气, 用手摩挲她因为接连不断工作而显露出几分憔悴的脸。    “我之前看到有人说过一句话, 印象颇深,他说‘火药这种东西, 西方人用来造枪炮,而中国人用来做烟花’。”严修筠顿了一顿, 解释道,“我们和西方人本性之间的区别,让同一种东西产生了不同的结果。”    这句话不搭前言, 但是因为他低沉的声音, 江晚晴似有所觉一般的清醒了几分,目光终于和他对上。    严修筠手上的力道是安抚的,声音是舒缓的。    “同样的例子还有很多, 比如吗啡——妙手仁心的医者选择用它来缓解患者的痛苦,而丧心病狂的毒、贩用它来给普通人制造灾难。”    严修筠抚摸着她的脸,温柔却坚定地注视她:“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东西,原本都是中性的,是人为的选择,赋予了它们善与恶。”    江晚晴当然听懂了他的安慰:“可是……”    “没有可是,‘帮凶’这个理论,我并不认同。”严修筠打断了她,“因为他们如何使用这个药物,是他们的选择;而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你做的都是同一个选择,和他们相反的选择。”    江晚晴的眼神动了动:“我们得想办法,让他们没办法再使用这个药物。”    严修筠顿了一顿,浅浅叹了口气:“晚晴,我虽然想安慰你,但是我并不想让你觉得我这个猜测是在安慰你。”    江晚晴的心思不在这里,乍然听他这样说,眼神瞬间露出了几分茫然。    “因为这个药物……很可能根本就没有量产。”严修筠说,“用在Lisa母亲身上的那些,很有可能是他们最后的存货。”    江晚晴一顿。    “沈安萌暗中调查了于敏达的实验室。”严修筠道,“于敏达的实验室资助者一直都是吴雅兰,无论通过的是和工党有关的基金会,还是通过之前的一些基金会,他的资助者实际上都没改变过,而这个实验室的前身,是从耀康集团的研发部门分割出去的一个研发机构。”    江晚晴一点就透:“这个机构和医改法案覆盖药物的‘研发机构’有什么关系?”    严修筠并不隐瞒她,点头肯定了她的猜测:“同一个。”    江晚晴的脸色紧了紧。    “沈安萌他们经过查访和搜索,又找到了几个于敏达的‘志愿者’,并且追踪了一下这几个受害人的现状,这些人要么已经去世了,要么吻合当年那位诺贝尔奖获得者的实验结果……而Lisa母亲的状况,和他们都有些微妙的不同。”    “药物让她成为了一个‘特例’,但是这个‘特例’,并不符合于敏达的一贯性格——他是个科研疯子,他最喜欢追求确定的结果,可是这么多年里,居然没有任何一个接受手术的人情况与Lisa母亲相同。”    严修筠让江晚晴自己消化了一下儿,还是告诉了她自己的结论:“所以我一直猜测,这种‘不相同’,是因为他们制造这个‘变量’时的工具——也就是你调整比例后的那个药物,没有那么多。”    江晚晴猝然抬起眼:“你确定?”    严修筠微微点头:“不仅如此,还有一件事可以证明这个猜测——医改法案的覆盖药物中,没有相似药物。”    江晚晴的眼睛微微睁大。    “当年你将原本的实验数据加密藏在了你自己的工作电脑里,于敏达没有办法,只得做出了一堆替代品,这些替代品就是医改法案中给他们带来巨额利益的药物。”严修筠道,“沈安萌他们排查了这些药物的清单,最终发现,其中没有扛精神分裂类的药物……无论是你研发的那种,还是调整过配比的那种,都不存在于医改法案的覆盖药物中。”    这个消息对江晚晴来说,简直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严修筠看她的脸色稍稍缓下来,不动声色地松了一口气。    “以及还有一个细节——许璐,她不知从什么地方拿到了你的论文,想复制你研究的药物。藏在背后帮助许璐的人是陈雅云,而陈雅云一直没摆脱过‘他们’的控制,她所有的反抗,都是在摸着石头过河……如果这其中,她也在没察觉的时候受到了摆布,那么这篇论文到了你眼前,只能是‘故意安排’而不是弄巧成拙。”严修筠说,“你猜,他们想通过这个东西,让你想起什么?”    “想起他们不知道的东西。”江晚晴已经渐渐明白过来,“确实……如果我是对他们没有用处的人,他们根本不必大费周章的把我网进局里来。”    严修筠点了点头。    江晚晴深吸一口气,一扫方才那种因为负罪感而带来的惶然。    “既然大家都对往事这么感兴趣,那么要结束,就结束地干净一点。”    “你想做什么?”    "于敏达。”江晚晴说,“吴哲茂、布兰迪·帕利斯卡这两个人,你已经想好要怎么安排他们了,唯独于敏达!”    “他对外的身份是个科学家,不符合道德的实验,全都基于科学研究,他招募志愿者,肯定会有‘免责书’一类的东西,从法律角度而言,沈安萌他们也拿他无可奈何;他没有亲属,没有道德底线,没有情感依托……但是他不是无欲无求——而我恰好能有他最渴望的东西。”    严修筠静静看着她。    “于敏达在药学研究上可能确实是个天才,但是他最致命的毛病就是‘多学不专’,药物配方的成分改变,毫厘之间的差距都有可能导致完全不同的结果……我相信他暂时没有解密我修改过的配方。”江晚晴说,“他解密不了,但是我自己能。”    “你要重新……”    “不。”江晚晴知道严修筠在担心她研究时间不够的问题,所以她直接否定了严修筠的想法,“我不会再做‘帮凶’了,我只是需要这个由头,把于敏达引出来。”    “可以。”严修筠点了点头,肯定了江晚晴想要达到目的的可行性,不仅如此,他还笑了一笑,准备给她的想法添砖加瓦,“其实……我还能给你的成功,提供一个保证。”    江晚晴眯了眯眼睛,露出一种已有猜测需要求证的表情:“什么保证?”    严修筠浅浅笑了一下,仿佛是对她猜测的回应。    “是一个人。”    ++++++++++++++++++++++++++++++++    对吴雅兰来说,最近的事态其实是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对于傅修远,她一如既往的无奈他何。但是最近的选举趋势一片大好,傅修远的傲慢可能只能维持最后的昙花一现,吴雅兰觉得自己完全能忍这一时。    但她最近主要关注的,是另外的事。    留在傅家庄园里的眼线告诉她,自从那天匆匆打过一次照面,江晚晴似乎就留在房间里,很少出门,傅家的人很少见到她。    而严修筠也依然行踪飘忽——对方似乎像鱼一样滑不溜手,刚刚发现他的一点踪迹,立刻就会跟丢。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他和江晚晴依然还没有聚到一起——这正是她想要的,他现在最烦看到如愿以偿的圆满。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多年以来,她在和傅修远的明争暗斗中一直占据下风,以至于让她对“顺利”这种事产生了一种不适应感,因此,吴雅兰在听到这些“确切信息”的时候,唯一的感觉仍然是“失控”。    仿佛什么东西,已经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脱离了原本的轨道。    今天传来的消息,让她这种“失控”的感觉愈演愈烈。    “夫人,去追踪吴小姐的人回报,吴小姐接连几天都没有出现在她的住处,她车库里的车早就开走了,而停在她房子外的车,已经证实来自于一家租赁公司——几天前,严修筠租用了这辆车,但没有及时还车,现在车子已经被租赁公司的人开走了。”    坐在车里听人汇报的吴雅兰的眼皮一跳,脸色一沉。    “吴艺惟她人呢?被严修筠带走了吗?”    “暂时还不确定。”汇报的人看了看吴雅兰的脸色,求生欲极强地连忙改口,“我们的人得到消息,她这两天在朋友家——这件事正在核实,但是在她周围,我们没有发现严修筠。吴小姐应该和严修筠接触过,但……没有同行。”    “立刻去核实!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坚决不能让她见到吴哲茂。”吴雅兰压着脾气,深吸一口气,突然又问,“布兰迪呢?为什么这两天他也没有联络?”    “帕利斯卡先生脱不开身。”汇报的人说,“首相女士的脱欧协议条款被全票否决,议会那边这几天都在吵架……首相女士希望大家坐下来谈判出一个满意的协议,但保守党的人一直在拿‘必须放弃无协议脱欧’作为和首相女士谈判的前提——他明知首相女士不可能做出这样的承诺。可如果不谈判,保守党就有理由煽动发起对首相女士的不信任投票,投票的结果会直接影响大选……布兰迪先生最近一直忙于和保守党人士进行周旋。”    吴雅兰被灌了一耳朵的“脱欧协议”和“谈判”,整个人不可抑制地烦躁起来,眼神一横,朝对方看了过去。    汇报的人察言观色,立刻回道:“不过乔文安这些天一直没有中断联络,她传话说,希望吴女士放心。”    “乔文安”这个名字却让吴雅兰烦心的程度更重了一点,她脸色沉了一沉,半晌,冷笑了一声:“我把布兰迪介绍给她认识,就是给她最后的机会……算她识相。”    汇报的人没吭声。    吴雅兰无声地思索了一番,而后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地抬起眼,锋芒如刀:“他呢?”    她明明没有指名道姓,汇报的人却立刻知晓了她在问谁,迅速回答道。    “公子在摄政街的公寓里。”他说,抬起眼看了看吴雅兰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补充道,“他在等您,希望和您商量一下儿,有关老先生的事。”    121、往事云烟14* ...    摄政街位于伦敦西区, 街景融合了古老与现代, 是繁华林立之上的精致奢侈。    吴雅兰的车一路开过霓虹茎连的街道,最终停在了安安静静的公寓前。    伦敦的晚上来的越来越早, 真正的春天来临之前, 就仿佛无限逼近永夜。    吴雅兰坐在车上,半晌都没有说话。    司机便是刚才汇报的人, 许久都没有听见她有下一步动作, 才小心翼翼地从后视镜里觑着她的脸色,谨慎地提醒道:“夫人,到了。”    吴雅兰像是回过神来,过于锋芒毕露的眼睛从后视镜里和司机的目光对上, 让司机仓皇之间移开了眼睛。    “他应该比较喜欢你这样机灵的人。”吴雅兰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 开门下车, “但是你该记住,谁才是给你发薪水的人。”    司机顿时噤若寒蝉, 耳听车门打开,又“砰”地一声关上, 才松了一口气,随后惊觉,自己的后背已经湿透了。    而吴雅兰那依然窈窕的身影, 已经消失在公寓门后了。    英国的建筑百年前和百年后都是一个模样, 高高在上如唐宁街十号,走进去都会觉得格局略显逼仄,连采光都有点儿令人担忧。    而住在里面的人并不太在意房子本身是否宜居, 他们在意的是房子以外的东西——他们在意的只是住在那里的资格。    就像首相女士在意能够住在唐宁街十号的资格,也像吴雅兰曾经很在意傅家庄园里居住在主楼主卧的资格。    对于这种“资格”,只有真正得到过的人,才有权利轻言“不在意”。    而在这么多年后,吴雅兰才终于觉得,这种轻言的权利唾手可得。    她深深呼吸,一路走上了三楼,才在开放区域看到了那个“等她”的人。    他背对楼梯坐在沙发上,面向着窗外。    他眼中所见是伦敦漆黑却繁茂至不曾凋敝的夜色,手边一瓶威士忌被存在了花纹繁复的玻璃瓶里,在璀璨灯光的映射下,那瓶酒闪着令人沉沦的颜色。    他即使在家里也是衣冠楚楚的,反而像是个随时准备离开也不讨人嫌的客人,桃花眼里的一抹似笑非笑,本能般地配合着他浑然天成一样的优雅。    听得身后有人上楼的声音,他的笑容加深了一点,却并未起身,仍然略显慵懒而随意地坐在沙发里。    对于吴雅兰的到来,他并不抵触,但也没有表现出过分的欢迎。    他微微回头,笑了一下儿,扬起手里的酒杯虚敬了一下儿,做出了一个“不成敬意”的姿态,指着与他一张矮桌相隔的座位虚迎了一下儿,有点儿“虚左以待”的意思。    “您来了,坐。”    吴雅兰看着他这个样子,觉得心里有一股火在往心头上拱。    其实他并无任何出格的言行,但是这个姿态,就是莫名让吴雅兰看着不舒服也不顺眼。    吴雅兰忍了又忍,正襟危坐地将自己安置在了他左边的位置上,这才惜字如金地一点头:“嗯。”    那人晃了晃自己杯子里透亮的液体,那动作十分地舒缓,像是随时要与这夜色缠绵共舞一般:“傅修远兵败如山倒,您这几十年的不甘快要到尽头了,您开心吗?”    吴雅兰没有吭声。    那人像是早就习惯了她的沉默,对此不以为意,依然非常放松地笑了一下儿:“六年前您被逼到了悬崖边上,所以别无选择地铤而走险,稳住老爷子的同时,又对傅修远下了手。但是这个世界上的事情总是这样,最爱许人一场空欢喜。没有人能想到,傅修远命大,居然连空难都让他活了过来。”    吴雅兰的目光锋利如刀,立刻朝他看了过去。    他能明白那眼神的意思是“住嘴”,可是他并没有停止谈论的意思。    “和傅修远为敌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在双方都穷图匕见之后。”他说,“更何况,他还有危险的帮手——严修筠虽然表面看上去,像他母亲一样与世无争,但是说到底,他和傅修远才是真正的一家人。我相信,您永远也不会忘记,傅修远‘死掉’的那段时间,严修筠给您带来了多少麻烦。”    吴雅兰的眼神一紧:“你想说什么?”    “您何必这样紧张呢?我只是想在您最终的胜利前夕,回忆一下往昔……我说到哪儿了呢?哦……严修筠,他不断地给您制造麻烦,甚至在您给了他一些‘教训’之后,他仍然穷追不舍,他想把和当年那件事有关的所有人,都一个个地揪出来。”他笑了一笑,将手里颜色透亮的威士忌一饮而尽,“不过,这些事都已经过去,或者说正在过去了……是谁说过,所有事情最后的结果,都会是好的,如果不好,那么说明事情没有到最后。”    他说到这里,终于把那双桃花眼转过来,和吴雅兰对视:“您说是不是?”    吴雅兰对他这种绕圈子的说话方式非常不满意,和他的目光相接,那种不满才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既然他要“回忆往昔”,吴雅兰也好像终于找到了兴师问罪的理由。    她的脸色一沉:“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没有抓住机会处理掉严修筠。”    “因为,我想留下希望的种子,我想给未来多留一点可能……我也在等着好的结果。”他把手里的杯放在他们中间的矮几上,玻璃杯上装饰性的多棱面同时映出了他们两个人的脸,“您会给我一个好结果吗?”    吴雅兰的脸色紧绷,半晌,她避开了他的目光,重新正襟危坐,目视前方无边的夜色。    “你想要什么样的好结果?”    他仍然维持着和吴雅兰对视时的姿势,看到吴雅兰丝毫没有将目光转回来的意思,他一双桃花眼深了一深,似乎十分真情实感地笑了。    “这就是我来找您商量的事情了。”    吴雅兰一言不发,只等着看他到底要“商量”什么。    “我理解您即将取得胜利时,那种迫不及待也不愿意节外生枝的心情,但是我仍然希望您了解,有些‘枝节’,并不是临时生出来的,而是那些枝节一直都在。”他说,“比如……让您下定决心,控制老爷子,并对傅修远下手的那件事。”    吴雅兰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提起这件事,是在威胁我?”    “不不不,我并没有那个意思。”那人立刻否认并解释道,“毕竟,无论在外人看来,还是事实上而言,我和您都永远是‘同路’的。”    “知道这一点就好。”吴雅兰冷然将视线转了回去,“那你还想说什么。”    “作为‘同路人’,我只是想提醒您,既然这些‘枝节’在,傅修远和严修筠兄弟还在,您的胜利,永远都是不牢靠的。”他说,“老爷子现在没有醒,但是他一旦醒来,您唾手可得的努力,就都会飞走的——毕竟他很清楚您当年做了什么。”    吴雅兰眼神一缩,透出凶狠的戾气:“那就让他醒不过来。”    那人却笑着摇了摇头:“您的思路一向都太简单了,您最清楚,到现在为止,老爷子是没有遗嘱的。他如果只是仍然沉睡着倒也罢了,如果他如您所愿的成了那种‘醒不来’,那么‘耀康集团’,就大部分都会落到傅修远和严修筠的手里,虽然您未来会拥有更多,一个‘耀康集团’可能已经不值一提了,但是争了这么多年的东西拱手让人,您甘心吗?”    吴雅兰瞪着他,眼神已经回答了这个问题。    那人早有所料,笑了一笑:“……如果他们再花时间追溯,翻出更多的证据,您现有的很多东西,都是没有办法保住的。我也就罢了,而您和老爷子没有婚姻关系,您的存在,在法律上是不被承认的——您完全没有资格参与遗产分割。”    “没有资格”四个字像一根针,直接戳进了吴雅兰的心里。    她的指甲狠狠往手心一戳,眼神也狠狠地向那人看来。    而这一次,那人并没有摆出那种“您别生气啊我们好好说”的随和态度,而是面无表情地扯了一下嘴角,冷然地给吴雅兰心底的不平再添火、药:“而对您而言,更可怕的是,老爷子就此醒来。”    吴雅兰一愣,随即,她的指甲紧了又松,心理防线立刻朝崩溃的边缘汹涌而去。    “他不可能醒来,六年了,他……”    她说着,猛然闭了嘴。    因为她看到自己身边的那个年轻男人满脸都是“无奈”的笑意,那双桃花眼中的“温和”,让吴雅兰难以言喻地恐慌。    是了,她在表现自己的“自欺欺人”时,她就已经落了下风。    而那个人并没想要给她留点儿面子,而是毫不留情地戳穿了她最不愿意面对的事情。    “老爷子他……真的不会醒来吗?”他似是追问一样地笑了笑,随即敛了笑容,一脸冰冷,“您自己也清楚,六年了,所有医护人员对他束手无措,连病因都无法确诊……所有人只能任由他这样任性地躺着,叫不醒他,也不能弄死他。”    吴雅兰紧咬下唇。    而那人并不打算住嘴。    “要知道,这个世界上其实并不存在叫不醒的人。”他说,“真正叫不醒的,只有装睡的人——您是这样,老爷子可能也是这样。”    吴雅兰眼神一震,脑子里飞快地开始回忆所有细节。    但是人总是越急越乱,越是想要取得突破的关口,她越是摸不到头绪。    那人看到吴雅兰脸色上明显的松动痕迹,满意地笑了一笑:“您不用这样着急,我们还是有更好的办法的。”    吴雅兰将目光转向他,却倔强地不肯发问。    那人却并没有想要逼她开口的意思,主动给了她台阶下。    “傅修远现在是强弩之末,大选未至,他们总觉得自己还有翻身的希望,而一旦大选结果明明白白地摆在眼前,没有政、治、资本的他,孤掌难鸣。他们会无法控制大权旁落,我们到时候,只要专门腾出时间,给他们兄弟最后一击,便能永绝后患。”他笑了笑,“如果有我的存在,您不仅能扫清障碍,还能顺理成章地接收那些您曾经求而不得的东西,何乐而不为呢?我们只是需要时间。”    吴雅兰眼神动了动:“你只是在给自己‘接收’这些,找个合理的理由。”    “当然,当然。”那人承认道,“人总要为自己考虑,不过,鉴于我们是‘同路人’,我也在为您考虑不是吗?”    吴雅兰冷冷看着他,挑了挑眉:“你考虑了什么?”    “这个美好计划的先决条件有两个——一个是老爷子不会醒来,而另一个,则是时间。”他说,“时间,我们有的是,而大选之后,事实已成定局,时间就不再是一个变量,唯一的变量变成了老爷子。”    吴雅兰眼神动了动。    “老爷子既然喜欢装睡,那我们暂时就让他安安心心地一直这么睡下去好了。没有痛苦,没有意识,不会醒来,也不会死去……我们给他提供最好的医疗照顾,维持他的生命特征……有博士在,我们完全有能力,让他不用醒来又维持生命地,活到我们清除了其他威胁,并且可以接收一切的时候。”    “博士。”吴雅兰敏感的注意到了这个人,眼神动了动,“你要……”    “养兵千日啊。您这么多年以来,对他疯狂的爱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您敢说您没有想过这一天?而现在,他的‘爱好’已经日趋成熟,我不弄死严修筠和江晚晴,便是给他留好了成功的保障……”那人笑了笑,眼神直直看向吴雅兰,并没给她躲避的机会,“现在,一切只差您的决策了,母亲。”    作者有话要说: 反派死于话多。    而我的反派可能……要死于话痨了_(:зゝ∠)_    122、往事云烟15* ...    “耀康集团”周年庆典的请帖早就发了出去, 大多数接到请帖的客人, 也早就回复了消息,表明了会准时参加的意愿。    这次庆典借了“耀康集团”五十周年的时候, 又借了傅耀康本人过寿的名义。但是傅耀康本人的健康状况, 外面早就传得七七八八了,大家对他如今的状况心里有数。    他本人的具体作用, 是一个远观而不可亵玩的吉祥物儿, 在这个以他生日和他创始的公司为名义的庆典里,他只是个需要露一面但是也完全可以不用露面的角色。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个庆典事实上的主角儿,是傅修远。    资本与权谋的圈子一直都是紧密相连, “耀康集团”如日中天且傅修远在政治、博弈中占尽先机的时候, 所有宾客自然都是乐意捧场, 给傅修远几分薄面的。    然而世事如棋局局新,谁也没有料到,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局势这种东西能发生如此颠覆性的变化。    原本, 傅修远牢牢控制着耀康集团,两党之间针对大选的斗争虽然如火如荼,但是明显保守党这边更占上风。    平民不会了解那些明争暗斗, 只会跟着媒体真真假假的报道抗议起哄, 有时候能歪打正着抗议到点子上,有时候则完全被人纳入打击对手的“部署”。    但是这个圈子里的人获知消息,都有自己的特殊途径。    几乎是一夜之间, 他们就敏感的从各种各样的信息中,感觉到了傅修远已经处于强弩之末的意思。    傅家内部的争斗,也仿佛一夜之间胜负已分。    但是傅家仍然是傅家,花团锦簇之下,“耀康集团”仍然是煊煊赫赫的资本帝国。    冲着这一点,远道而来的宾客们依然如约而至,等着参加这场早有预告的庆典。    不管他们是抱着“看别人家热闹”的心态,还是抱着“事情不到最后就谁也不得罪”的心态,总之,以江晚晴重回傅家庄园后这几天的见闻来看,傅家门庭若市,确实像是盛宴前夕的模样。    伦敦的白昼又一次过去,夜色再一次降临。    江晚晴站在傅修远为她安排的那个房间,透过房间的窗户无声向下看,庄园里灯火璀璨,在远处漆黑夜色的映衬下,仿佛是此间最后的光明。    她看着前来拜访的车辆来了又走,有人知道她在这里无声地看着所有人。    傅家庄园的造型像个中世纪的城堡,而江晚晴莫名想起“蓝胡子的新娘”这样一个带着诡异色彩的童话。    童话里,蓝胡子的新娘杀掉了蓝胡子,继承了他的财产,然后和一位真正的绅士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    想着这个“童话”,江晚晴反倒把自己逗笑了——她当然不是那个新娘,而显然,有人希望自己是。    装扮成“护士”样子的沈安萌推门而入的时候,就看见江晚晴自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