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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急救还在进行, 网上已经炸开了锅。    医生和病患家属, 稍不注意就是社会新闻,何况遇险的还是那小有名气的江医生。    针锋相对的讨论也好,对何萍单方面的辱骂也罢,最后无非化作一句:造孽了, 这么个好医生。    哪怕是个网红呢, 生死的事儿在外人看来无非饭后谈资,提到了便惋惜一下, 没半分钟就忙活起自己的事儿,不记挂在心上。    无论是不是粉丝在这时也亮起蜡烛祈福,算是表个态, 祝福医生脱离生命危险。有好事者已经开始揣测江医生或许早就咽了气,免不得受被一通臭骂,说他见不得人好。    也不知谁把视频传上了网,凶悍的病患家属, 明晃晃的尖刀, 义无反顾搏斗的傻大个, 还有医生胸口刺目的鲜血。    血滴在大理石地板上, 被踩得七零八碎的,医生穿的又是白大褂, 稍微一点红色就十分明显。看着吓人, 像是能感觉到刀刺在自己身上一样。不知道得多疼啊。    另一个城市的岑谬被急促的来电铃声震醒,听到电话那边程庆红未语先泣的声音,顿时闷得喘不过气。    上一通未接电话还是江莱的, 岑谬想掐死自己,她居然没有接,怎么能够没接?    什么东西都来不及收,直接冲向机场,头发跑乱了来不及管,脱了高跟鞋继续跑。    她们已经足够小心,时时提心吊胆,千防万防,以为威胁只是齐家兄弟,把微不足道的何萍给忘了。    岑谬甚至连哭都没有心思哭,全程大脑空白,胸口堵着一口气,好歹强撑着到了医院。    今晚医院可热闹了,大大小小的记者和群众,围在医院门口,生怕错过任何消息。    岑谬穿过人墙,大力推开一条路,表情冷得像是要杀人。    令你痛苦到如入地狱的事,却叫他人无情地围观,仿佛连痛苦都是关在动物园里的观赏品似的。但看客显然还在源源不断地增加。    程庆红,江渠,李航和沈俞涵,凡是和江莱多多少少有关系的、有交情的,都红着眼睛沉默地守在医院,见岑谬来了,也只是不约而同忧郁地看她一下。    岑谬颓然地沿着墙壁蹲下,巨大的悲伤压得她有些站不稳。谁又能安慰谁呢,都在胆战心惊地等待结果,同岑谬一样,无心顾及其他人。    归于宁静之后,一些情绪才铺天盖地而来。岑谬捂着眼,眼泪从指缝中流出来,恐惧和悲痛压境时,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你捧着护着的珍宝,被人猛地推倒,碎了一地。而那个毁你珍宝人呢,贱命一条,你就算将她碎尸万段又能怎样?伤害已经造成了。    每分每秒都是煎熬。    岑谬心慌意乱,她想,只要江莱没事,她愿意拿任何东西换。过了会儿,又责怪起自己,为什么没接那个电话。那时江莱想和她说什么?大概是下班了,叫她注意安全,让她记得吃饭,不要把空调开得太低,睡不着的话喝杯牛奶……江莱这人谈起恋爱来也有点傻,芝麻大点的点都要叮嘱半天。    就这么一个明明不怎么爱打电话发短信的人,为了她逐渐改变,每天按时打电话发短信。不知不觉,岑谬都习惯了,当做日常的小事来看待。今天岑谬才知道那通电话多么珍贵,而她竟错过了。    岑谬要崩溃了。    “江莱家属在吗?人没事儿了。”    护士宣布江莱脱离危险后,明显能听到其他人松了口气后的轻叹,岑谬却没办法放心下来。    手术室推出来担架床,躺着的人的手冰凉,岑谬深吸了口气,问那小护士:“她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可以醒过来?有伤到要害吗?会不会有后遗症?”    一连串的问题,护士不知道先回答哪个,有些不耐烦道:“病人脱离生命危险了,你瞎着急也没用。”    岑谬急红了眼,一把拎着护士的领子,吓得护士大喊:“你做什么?”    沈俞涵和李航见状,将人拉开:“岑谬,你冷静点。”    别一个住院,一个又进拘留所。    护士被岑谬吓到了,江医生就是医闹被人捅了一刀,她可不想也碰上这种事,于是讪讪道:“推病人回病房了,你们为她好就让开条道。”    程庆红和江渠原本就焦急万分,听护士这么说,也只得手足无措的让开道,紧跟在担架床旁。上次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还时不时撕咬着两人,这次江莱的事故又何其凶险,凶险到江渠竟忘了避开程庆红来医院,好在程庆红也没说什么。    人没事儿,就是最好的消息。    尽管江莱还躺在床上没有醒过来,脸色发青,虚弱得让人心疼。    岑谬握着江莱的手,寸步不离。她低头吻了吻江莱的手,嘴唇微启,发出的声音有些喑哑:“我不走了,一走你就吓我。”    她看向江莱苍白的薄唇,忽然觉得自个儿的想法荒谬,江莱这温吞吞的人怎么舍得吓她?    到头来还是只怪自己在江莱出事的时候没能在她身边。    程庆红抹着泪,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两个女儿都要遭这么多苦难折磨,她见江莱的脸颊上还有血印子,去洗手间用帕子沾了热水,打算给女儿擦擦脸。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江渠已经悄然离开,程庆红没什么别的反应,只想着等女儿平安醒来。    岑谬坐在病床边上,保持着同样的姿势好几个小时,动也不动一下,眼睛睁得很大,好像怕错过江莱醒来的那刻。老天爷有时候特别爱做恶作剧,你越想要什么,越得不到什么,越怕什么,越来什么。岑谬觉得自己陷入了一场巨大的荒谬之中,每当顺风顺水的时,总是会冷不丁来一场暴风雨,吹得她那船帆四裂,到头来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或许不同人有不同命,有些东西,天生就和她不匹配。比如一个温暖的家,比如风平浪静、柴米油盐……她连看一眼都是奢侈。    就像刚搬去胡同住的那段时间,小岑谬趴在邻居家的墙头,偷偷地看这和睦的姐妹一家,满眼都是羡慕。那江家姐妹中年纪稍小的江莱回过头,也看见了爬墙的小岑谬,小岑谬被她看得心虚想跑,江莱却走过来递给她一张纸巾:“擦擦鼻涕。”    后来这一家姐妹的梦也碎了。岑谬觉得自己当初就不该好奇去看那一眼。    此刻的岑谬单薄得像片纸,仿佛禁不起一点风吹,程庆红看着心软,对岑谬说道:“你去休息会儿,我照顾阿莱就好,她醒了我就叫你起来。”    岑谬没有走的打算,直直地盯着江莱,问道:“害江莱的人呢?”    程庆红知道岑谬说的是何萍:“被警/察带走了,应该在审问。”    岑谬哦了一声,半晌之后,又平静地说:“我真想杀了她。”    她说这话时语调没什么起伏,像在说一件稀疏平常的事,虽然稀疏平常,却十分笃定,没有半点夸张的成分。    程庆红怔愣了一下,她甚至不怀疑,如果何萍就站在岑谬面前,岑谬会毫不犹豫地实施她刚才说的那句话。岑谬说话的样子实在是太平静又冷酷,想变了个人一样,让程庆红有些后怕。    还好,还好。    程庆红只有这么安慰自己。    岑谬整夜没有睡着,眼里充满了血丝,一直死气沉沉地坐着,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这状态反而叫人有些担心。    等到江莱醒过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她刚睁眼便见到一双红彤彤的眼睛,第一反应不是自己还躺在病床,而是心疼对方这疲惫的模样。江莱张口想唤岑谬的名字,胸口的伤口牵扯起来,一阵撕裂的痛。    她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嘶……”    岑谬恢复了几分生气,连忙按着想起身的江莱:“疼就别乱动。”    江莱乖乖躺着,也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她有些庆幸地笑了笑:“还以为自己要死了呢,看样子我比较命大。”    岑谬鼻子一酸,眼眶含着泪:“刚醒来就说丧气话,什么死不死的?我就算去阴曹地府也要把你给抓回来。”    江莱打量着岑谬,眉头皱起:“你多久没睡了?”    “还好意思教育我,我都跟你说过了不要随便发善心,被人捅了你才开心?”    江莱自知理亏,抿着嘴没说什么,过了会儿又学岑谬的样子撒了个不太像样的娇:“我想喝水了。”    还是第一次看江莱撒娇的岑谬愣了愣,她起身倒了杯温水,然后扶着江莱的背,小心地喂她喝水。    小口地喝完一杯水,江莱眨眨眼,安抚岑谬道:“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我也没想到她会这么疯。”    岑谬捏紧了拳,挪开眼:“我不是怪你。”    江莱避开伤口的位置,虚抱着岑谬,说道:“那你陪我睡会儿。”    “别闹。”    这回换岑谬说这两字了。    江莱笑起来,笑得胸口痛,就不敢再笑了:“你去F市这么久了,我都好久没好好抱着你睡过。”    岑谬妥协地叹了口气,脱下鞋,小心翼翼地躺在江莱身边。一夜没休息,等到江莱醒过来,才终于放心地闭上眼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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