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45章 什么狗屁成绩、什么狗屁……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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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运动会的余韵没出两天就彻底消弭了, 一轮复习总体接近尾声,语文和英语都已经开始了二轮预热。

    导学案、练习册、各种资料,这个名校的试卷那个名校的试卷天南海北的试卷……

    复习夹杂大量练习, 一下课广播就在通知各班课代表去某某办公室领新资料, 节奏越来越快, 压得人有点儿喘不过来气。

    一班人都明里暗里较着劲争名次,谁也看不得谁多考一分, 尤其学习刻苦那一拨的, 个个都神神叨叨, 跑操前每次站队都能看见班长跟人撸袖子吵架的画面。

    然而老郑还嫌不够紧张, 每天早读都给他们放某中学百日誓师大会的视频, 然后慷慨激昂灌鸡汤,触控笔已经被他摔坏两支了。

    好在紧绷的生活还是有点儿调剂的。贺中鹤早上跟雁升挤挤挨挨地一起上学,晚上俩人不知道傻乐什么地一起在路灯下晃悠回家, 饭空一人一只耳机听听力真题,自习上课各忙各的。

    高三这年的冬天格外冷, 而且每天清晨都有霾,顶着风走在外头, 空气中一股北方供暖时特有的淡淡烟味儿。

    这几天俩人为了背文综都起得早,但也没再见着师母的早餐铺, 可能是天儿太冷早上太黑。

    贺中鹤一边哈着气儿看雾气瞬间消失在空中,一边贱嗖嗖地走一步往雁升身上撞一下。

    他俩都穿着冬季校服, 灰扑扑两坨撞来撞去。漆黑清晨的路灯下,校园里有很多坨高三的灰扑扑, 但多数形单影只。

    “困劲儿都让你给撞没了。”雁升打了个哈欠。

    “我还是困。”贺中鹤被传染得也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他蹦着走了几步,“而且冷。”

    雁升偏头看了他一眼, 然后伸手揪了一下他裤子。

    这下他困劲儿瞬间消散:“我操,干什么?”

    “你干脆把裤腿也挽上头去露脚脖子去当精神小伙,”雁升皱着眉,很无奈,“光不穿秋裤多不带劲啊。”

    “你跟我妈似的。”贺中鹤撇了撇嘴,解释,“校服裤子贴腿,里头再穿一条太难看了。”

    “谁看你啊,眼睛都长书上呢。”雁升说。

    “那我就不知道谁看了,对啊谁会看呢。”贺中鹤语调拐着弯儿。

    现在贺中鹤有时候也能放开了说点儿不要脸的了。

    雁升无声笑了一会儿:“明天给我穿厚点儿,不然没人看你了。”

    贺中鹤也憋着笑,这种被人管着的感觉特别好。

    心里瞬间就甜得想喊一嗓子。

    十二月初这次是这学期除去期末外的最后一次月考。

    快得惊人,高三就要过去一半了,跟踩着风火轮似的。

    贺中鹤跟雁升最近像俩无情的学习机器,弄得石宇杰不好意思再整天躲后排斗地主打游戏,假模假式地也跟着课空背书刷题。

    月考这天三个人考场分在同一楼层,雁升和石宇杰一个考场,贺中鹤在他俩隔壁。

    考完第二场数学贺中鹤整个人都是懵的,这回最后两道压轴题他不是故意没写,是真被难倒了,就憋了几个公式上去。

    于是他把前两道大题空下了,答题卡一片洁白。

    考完站走廊里讨论题和复习下一科的人群中,贺中鹤挤隔壁去找雁升:“对对答案?”

    “一边儿复习去。”雁升拒绝得很坚定,“心态崩了还考不考文综。”

    “哎!”贺中鹤本来挺蔫儿的,觉得这次及格都难,结果雁升看着也不咋地,他乐了,“你也怕啊?”

    “到顶90。”雁升说,“肯定比你低。”

    有了学霸喂的定心丸,后两门贺中鹤写得洋洋洒洒完全放飞,周围人都沉浸在数学凉了的悲伤中时,他唰唰做着题,快乐得想颠腿,英语最后的作文他也冒着被全级部公开处刑的风险,用花体字写了满满一面。

    两整天的考试结束,傍晚回到教室收拾东西的时候他依然很愉快。

    有时候越到最后,到了最关键的时候,考场上拼的就不止是实力了,还得拼抗压能力和心态,比如上个月小班一些人,心态不好钻牛角尖,名列前茅的几个直接跌落神坛,自此从年级红榜上销声匿迹。

    贺中鹤觉得自己虽然每天不到五点半就爬起来支着眼皮学习,但心态特好,甚至在像个小陀螺被学习抽来抽去的,还很愉快。

    可能是因为前两年过得太舒坦了,乍一拼命学习,非常新鲜的体验,通体顺畅。

    努力着慢慢变好的感觉非常爽。

    但这次好像爽过头了,成绩它有点儿飘。

    快飘到天上去了。

    周三出成绩那天,老郑把成绩单往墙上一贴,紧接着就把贺中鹤叫到办公室。

    “牛,真有你的,你就是这个。”老郑很激动,刚坐下就比了两个大拇指,几乎在胡言乱语了,“我看你把头发染回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你要赶趟儿了。”

    贺中鹤拿起他桌上的成绩单看了一眼,从上往下扫了一眼,“贺中鹤”的名次栏上印着5。

    他愣了一下,这是真没想到的情况,虽然最后两门做得很顺手,但数学一塌糊涂,而且还跟之前一样空了不少题,没想到能上这个位置,他预估的是二十名出头来着。

    “我去阅卷室把你卷面信息都拷出来了,”老郑显然一开始不相信他成绩,直接自己去扒了,结果当然被打了脸,主观题和客观题一个水平,一看就不是抄的,“你跟我说说,数学前两道石宇杰都会做的题,你为什么空着?”

    石宇杰猫书立后头看着地理必刷题昏昏欲睡,猝不及防打了个喷嚏。

    “还有文综,英语也是,我刚才特地跑英语组办公室问的你英语老师,她说你之前会写衡水体。”老郑盯着他,一脸从垃圾堆儿里刨到宝了的表情。

    贺中鹤没吱声,故意考低分这事儿败露得有点儿快。

    “你要是把空着的题都补上,至少得这个分。”老郑从一摞破纸里抽出来一张,划拉了一个大大的“687”。

    “分数不高,这次题难,普遍低。”老郑又往纸上划了一个“9”,“重新排名在级部这个名次,斩了小班一多半的人。”

    贺中鹤看老郑激动到通红的脸,心里挺爽,但喜忧参半。他不知道该怎么跟老郑解释故意空题,更不知道怎么让老郑帮他瞒一下成绩。

    每次月考完成绩单往家长群一发,杜兰珍不可能不知道。

    “我就是运气好,”贺中鹤摆了摆手,试图挥散老郑如炬的目光,“蒙题大伤元气,以至于做石宇杰都会做的那些题的时候脑子不转悠了,有些题我是真不会。”

    石宇杰口水都流地理必刷题上了,一个喷嚏又给打清醒了,骂骂咧咧的。

    “少耍贫。”老郑盯着他。

    “没贫,真的老师,我就是这么神奇。”贺中鹤说。

    老郑揪着他问了一整节自习课,但贺中鹤就是没说理由,也没给出下次不这样了的保证。

    “89。”雁升捏着自己的成绩条,虽然最前头那个名次还是1,但数学的确低得离谱,没及格。

    贺中鹤看着他把成绩条夹进他放历次成绩的小夹子里,已经攒了一大把了,挂书立侧边还挺好看。

    他伸手拨了两下那一大簇成绩条:“你文综多少?”

    “271。”雁升说。

    “……操。”贺中鹤瞬间想把这一把成绩条拽下来团巴团巴扔了。

    “咱班第一的位置我马上就让给你了,”雁升笑了笑,“期末来拿。”

    “够不着。”贺中鹤叹了口气,把脸埋臂弯里,闷闷地说。

    上次也是这样,一考好就苦大仇深的,还故意空题,写草稿纸上偷摸拿回来对答案。

    雁升不解地看着他乌黑的一头毛,中午给他捏出来的呆毛都塌了,蔫蔫的。

    他伸胳膊把放暖气片上热着的两盒香蕉牛奶拿下来,搁到他手边,顺着碰了碰他手:“起来给我讲个题。”

    这招果然管用,贺中鹤嗖下子坐直了,迅速摆出指点江山的架子,清清嗓子:“卷子拿给我。”

    雁升抽出其实已经改好的试卷,往他那边放了放。

    “给你讲题有个条件哈,”贺中鹤架子没端几秒,又蔫哒哒的了,“今晚上要是我跟我妈吵掰了,你得收留我。”

    雁升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他没想象出来杜阿姨跟捧手心怕砸了含嘴里怕化了的宝贝儿子吵掰是怎么样一种情形。

    下晚自习回家时他直接忘了这事儿,所以当他看到杜阿姨在漆黑的楼道里站着的时候,吓了一跳。

    楼道窗户常年开着,一到冬天特冷,风嗖嗖的。

    “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杜兰珍立在黑暗中,语速很快,压着声音问贺中鹤。

    他今天回来得一点儿不晚,打了铃就和雁升往家走了,甚至比平时早很多。

    这是老妈状态又不对劲了。

    完蛋。

    虽然是意料之中的,但真面对马上要再次爆发的老妈时贺中鹤还是有点儿慌,现在很想原路返回教室蹲一夜。

    “你说。”老妈依旧沉着声音,听语气是快压不住了。

    “你先回去。”贺中鹤碰了碰愣在一旁的雁升,然后打开家门把老妈硬推了进去。

    关门的一瞬间,耳边炸开老妈的大吼:“飞去你的大好天地!我当时就不应该给你起名叫鹤!鹤个屁,你就该叫贺中洋芋,蹲土堆儿里哪都别想去!”

    “你就是不想留在这是,瞒我是,没了你妈你高兴,你放鞭庆祝是!我死了你就快乐了,想去哪去哪!”杜兰珍音量都顶格了,双眼通红。

    “妈,”贺中鹤看着老妈眼泪淌了出来,又心疼又烦躁,顺了顺她胳膊,“别这么说话。”

    “我怎么说话了,这不就是你希望的吗!”杜兰珍甩开他,歇斯底里,“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想去外头上大学?走,明天就去,爱去哪去哪,不用挨到高考后!”

    “不是不是妈,你冷静点儿。”她额头暴起的青筋和越来越不规律的呼吸让贺中鹤有点儿慌。

    又来了。

    又是那种表情,那种状态。

    紧张,茫然,歇斯底里,神经质,怪异。

    这到底他妈怎么了。

    飞狗在阳台上听见动静,也跟着嗷嗷狂吠,小不点儿狗嗓门特别大,听得人更烦躁了。

    “掐了你那点儿小九九,”杜兰珍走过去狠狠踢了一脚阳台门,指着他,“你一辈子也别想打算!”

    飞狗瞬间没声了,估计也瑟瑟发抖。

    “这星期你过生日是,我念叨很久了,说要带你去旅游,我告诉你你现在一点儿也别想了!”杜兰珍吼,“哪都不许去,野惯了就回不来了,死外头都没人知道了!”

    一连串毫无逻辑但非常令人毛骨悚然的话。

    杜兰珍这次没晕倒,但依然足够诡异,足够歇斯底里。

    足够让贺中鹤这些天愉快学习的好心情瞬间一落千丈,跌进谷底。

    但他只能忍着,顺着老妈,压着快要爆发的烦躁和慌张哄她,以免再像上次那样直接厥过去住了院。

    最后耳朵已经嗡嗡的听不清老妈的吼声了,他机械地哄着老妈,直到她终于累了,用尽力气发完这一顿诡异的火,然后摔门进了卧室,一声巨响,窗台上的一排花都在哆嗦。

    好一通发飙,起因是儿子考了好成绩。

    贺中鹤站客厅中间,看着老妈刚才怒极时摔碎的杯子,离谱得想笑。

    突然就什么也不想干,立在那儿不动,连呼吸都不想。

    什么狗屁学习,什么狗屁高考、什么狗屁成绩、什么狗屁过生日,都他妈一把火烧了烧个精光,去他大爷个腿儿的。

    漫长的静默和内心快要爆出来的烦躁越鼓越大,这时候响起的敲门声很突兀,把他暂时拉了回来。

    贺中鹤拖着站麻的腿,疲惫地走过去打开门。

    “……我听着有动静。”雁升往里看了看,一看就是一地碎玻璃杯子,“没事儿?”

    贺中鹤直直地站着,看着他。

    沉闷烦躁的巨大高压舱就跟突然被人破开了似的。

    狗屁成绩狗屁什么的先扔一边儿去。

    他现在想逃出来呼吸一口新鲜空气。

    贺中鹤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来,开口声音都是哑的:“去你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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